叛徒的奖励，下章上将婚车 (第1/1页)

    #05

    “杜刻上尉：

    希望在您恢复理智时，左眼的损伤能够有所好转。

    另，作为一名军雌，应当以更严酷的标准要求自己。

    因沙·德·伽马27－9”

    那天我趁乱躲到飞船的烹饪室，逃过了艾叙的会议邀请。

    这不是必须的。事实上，我真不确定一个被悉心豢养着供星盗玩弄的的皇族俘虏是否比未能出现在视频通话中的皇族俘虏更使人安心。

    尤其是对于霍恩上将来说。

    我盯着天花板，慢慢地为自己可耻的依赖心揭开面纱——我在期盼霍恩能来救我。在一切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丑事之后，我仍然下意识地依靠着他。

    我是在他的臂弯里长大的。自从撞见他摔碎相框，我再也不敢闻见他雨味的信息素。他领养我那天就在下雨。随着我渐渐地汲取着他的营养成年，那些雨水也已成为我rou体之中无法被抛弃的一部分。

    我知道自己正是因此才感到羞耻。霍恩在我生命中留下的痕迹太浓烈了，当我想要把它整个抹除，我自己就也变得模糊不堪。

    杜刻的事发生之后，艾叙大发雷霆。我留在杜刻手背上的信息素骗过了艾叙，他仍以为杜刻只是难以自拔地以自己的手背自慰，让我抓住了逃跑的机会。

    这个被命运送上门的逃犯不算笨，我为此感到庆幸。尽管艾叙多次试探，对于自己左眼视力的好转，杜刻绝未泄漏出半点迹象。我答应为此奖赏他。

    我闭着眼睛，听见靠走廊的舷窗微微一响，金属义肢与窗沿接触时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振动。杜刻轻轻掩上窗，衣物落地声细小连绵地拥在他不稳的脚步之间，以他左腿义肢的“呛啷”声结尾。

    我能感觉到他跪在我的床边，呼吸湿而热地喷洒在我的手背上。过了好一阵子，他把脸颊也贴在上面。

    这就是雌虫能想象的最大恩典。我的精神力漂浮着，从手背渗入他的眼眶。这只叛逃的罪雌精神域已经不再完整，像一段黯淡破碎的织锦。

    映射杜刻左眼的那一小片织物上，眼斑似的花纹几乎完全崩裂了，我尽力修补了将近一周，指望能在今晚彻底结束这项困难重重的工作。

    我克制着自己的睡意，将最后两缕崩开的丝线绞续在一起，杜刻的整个精神域发出轻微的嗡鸣，灰暗得看不出花纹的织锦纹理间闪烁出海蓝色的磷光。

    那枚代表了他左眼的眼斑原来属于一只振翅欲飞的海伦娜闪蝶。

    我睁开眼，看着那只蝴蝶从杜刻的左眼之中流现出来，虹彩般的蓝色蝶翼和黑色眼斑交错闪烁，摇曳着停留在我的指节上。

    杜刻往后膝行两步，双眼仍然直直地盯着我看。

    对于皇室来说，这是很冒犯的举动。而我身为雄虫，被罪雌这样直视，更可以称得上是一种受辱。

    我垂手指了指床边那些可疑的液体，杜刻低哑地说：“抱歉殿下……我会收拾的。”

    他在原地又跪了好一会，才慢慢地捡起落在地上的义肢扣回膝上，用准备好的手巾擦拭掉自己留下的jingye和水渍，穿好衣物起身离开。

    “殿下，”他扶着房间的把手，微微回过头来，艰涩地说，“明天我们会在伽马29号行星补给物资。”

    我没有回答，杜刻走了。

    次日，这艘原属帝国皇室的星际飞船在伽马29号行星被霍恩上将亲卫截获，我站在霍恩“塔兰图拉鹰号”的肩甲上，感到脚下的金属减震片在微微发热震颤。

    艾叙的机甲有一条金色毒尾，其中的神经毒素可以轻松摧毁军雌的精神域。我远远望见他从飞船侧舷一跃而下，低声说：“我们走吧。”

    我知道霍恩听得见。他永远听得见我的话，昨天我在飞船上发出的简短信号是他亲自截获的。

    回帝星用了三天，我的任务仍然只是为自己的成年酒会挑选服装。帝星歌舞升平，看起来没有皇室雄虫曾被星盗绑架长达两周。我的新闻以对星盗联盟的强烈谴责开始，对霍恩的歌功颂德结尾，像一段三流电影。

    “这件如何？”亚雌店员殷勤地向霍恩推荐，“预计在一年后推出的款式，如能在因沙殿下的成年酒会上首次亮相，将是本集团的无上荣光——”

    我半闭着眼站在整面墙的穿衣镜前，厌倦地转了个圈。这是我试过的第十件衬衣了，它们看起来全是一个样。

    “这件也买下吧。”我听见霍恩说，“跟之前的那些一起做下去。”

    我睁开眼睛，霍恩立刻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了。他脖颈的颜色像蜂蜜，我隔着七八米嗅见霍恩身上迅速升温的气味。

    “划我的账户。”我说。

    霍恩付款的动作一顿，我尽量露出嘲讽的笑容，没有在店员面前说什么。

    他以什么身份替我付账呢？我的扶养者？我的长辈？……我的性伴侣？每个身份都如此站不住脚、令人羞愧。

    何况三十五岁而未婚的军雌，哪怕是帝国的五星上将，名下的个人资产也乏善可陈。我作为一出生就坐拥数千资源星的皇室雄虫，除了表示亲密，实在没有让他买单的理由。

    我以前倒是常常刷他的星际账户，顽劣地试探他的底线。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因沙，”霍恩说，他快有一米九，尽管已经用抑制贴掩盖掉很大一部分3s级的信息素气息，垂着头靠过来时仍然令人难以忽略，“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他问得真可笑。我在他眼里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哪怕生气也没有定性，只是闹脾气。

    “我没有……”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一会才说：“没有保护好你。”

    “霍恩上将，”我说，“您不是已经把我救出来了吗？——不要误会，我对你感激不尽。”

    霍恩站在离我还有两步的地方望着我，钴蓝色的眼睛被服装店的射灯照得很亮，神情却很黯淡。

    “对不起。”他说。

    他确实该向我说对不起。他有太多对不起我的事了。

    我心里百味杂陈，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表情，最后露出的竟是一个微笑。

    “将军……小叔叔。”我说，在他的蓝眼睛里看见了自己古怪的面容，“全世界都不懂我在想什么。——把我变成这种怪人的是你。凭什么，你脱身就这么容易？”

    过去我以为，反抗对雌虫权利的褫夺即使是无望的理想，至少也是崇高纯洁的。即使雌虫、雄虫攘攘而过，似乎都乐在其中，对逆行的我们投来不解的目光，我总以为走在上升之路的是我们，是我和霍恩。

    霍恩离开这条道路之后，我的理想内外翻覆，固执地走向海水更深处的不是其他所有人，只有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