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孤儿院 (第1/1页)

    游千帆：“你怎么来宿舍了？”

    赵兰因：“帮忙喂饭。”

    这间宿舍异常安静，里面八张床，全是矮床，没有上下床。

    有七张床上躺着孩子，他们全都一动不动地躺着，没有声音，也没有动作，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前方，有的孩子嘴角流着口水。

    像几个残破的布娃娃，又像还未来得及绽放就枯萎的花骨朵。

    他们都是脑瘫儿童。

    儿童福利院里近九成的孩子都有残疾，只不过有的轻微些，可能只是聋哑、唇腭裂或一般肢体残障，但也有一些是像这样的重度残疾，他们生活无法自理，有些还需要定期做康复训练。

    游千帆从门口开始，依次和每一张床上的孩子问好，一路到问完所有人都没有得到回应，不过他还是问候得情绪饱满，笑容灿烂。

    一名护理员推餐车进来，车上面有一个大桶，里面放着温热的稀粥。

    很多脑瘫孩子吞咽困难，只能吃流质食物。个别吞咽状况较好能自主咀嚼的孩子，所吃食物也要事先切成碎的颗粒，和八个月婴儿吃的食物相似。

    而且他们吃饭速度很慢，很考验喂饭人的耐心。而福利院里，常常都处于人手短缺的状态，通常一名护理员要照顾八、九孩子，而这已经是在条件较好的孤儿院，若在那些资源匮乏、环境差的孤儿院里，往往两个护理员就要照顾整个院里三十多名儿童。

    护理员把一张床的背板升高，让床上的孩子坐起，再将他的腿稍微分开平放，膝部微微抬高使其弯曲，上身自然向前弓。

    游千帆说：“李阿姨，我来吧。”

    那护理员点点头，离开了床走到餐车旁，一边从大桶里舀出粥，一边说：“一段时间不见，小帆越来越帅啦。”

    游千帆还没来得及回话，赵兰因在一旁说：“怪不得他爱回来这儿，每次来你们都抢着夸他帅，他在这走一圈，被夸的次数比他在外面一年的量都多。”

    李阿姨哈哈笑，游千帆扁嘴：“妈，有句话你听过没？‘看破不说破，朋友继续做’。”

    李阿姨笑得更厉害，说：“哎，我见过那么多领养家庭，你家是我见过亲子关系最好的，要是你们自己不说，别人真不看出你们不是亲母子，哎，这样说也不对，你们的关系可比好多亲生的还要亲。”

    游千帆端着碗坐在那个十分瘦小的孩子面前，从碗里舀出一点粥倒在手腕内侧，测试粥的温度，确定粥不烫后，他擦干净手腕，重新舀了一勺粥，对那孩子温柔地说：“小乐，吃饭饭啦。”

    孩子没反应，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脑袋歪斜地依靠着床背板，一根细长脖子支在脑袋下，像根一折就断的树枝上放着一个沉重的球。

    游千帆也没催促他，将勺子放在他最前，耐心地又说一次：“小乐乐，哥哥喂你吃饭啦，来，张嘴，啊——”

    小乐的嘴艰难地张开一条缝，游千帆把装着粥的勺子熟练而轻柔地送进去。

    吞咽又是另一个难关，孩子花了好些时间，还是未能把粥咽下。

    游千帆伸出食指，轻轻抚摸他的食管，帮他吞咽。

    孩子也非常努力，片刻后成功咽下了食物，游千帆朝他竖起大拇指。

    身后传来赵兰因的声音：“他可不就是我亲生的嘛，只是在投胎的时候犯傻，跑别人肚子里去了。”

    游千帆：“......”

    他给小乐又喂了一口粥，孩子眼睛看着他，像听懂了他们的对话一样，原本枯井似的眼睛里，有一点点极微小的笑意。

    游千帆朝他笑：“干嘛呢，你也跟他们一样觉得我傻呀？”

    孩子眼里的笑意更深。

    赵兰因容易感到疲累，喂完一个孩子后，就不得不休息一下，游千帆的爸爸游撄宁正好上来了，接手了她的碗，让她休息。

    他们几人边喂饭边聊天，原本死气沉沉的房间里像点亮了一朵看不见的烟花，绚烂的火花悄悄绽放，在极深的黑夜里，照亮一隅之地。

    喂完饭，已经十点一刻了。

    游千帆帮忙收拾好餐具，和父母一起下到楼下。

    游撄宁方才去和院长见了一面，了解了一下福利院的近况，此时转述给赵兰因和游千帆听。

    三人边聊边走，不知不觉来到院子里。

    院墙下有个小型室外儿童游乐园，里面有一个滑梯和一个秋千还有几个摇摇马，游乐场旁边有一把长椅。

    设施大多来自社会捐赠，有些是二手物品，有点残旧，但对这里的孩子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游千帆在秋千上坐下，荡了两下，说：“我小时候这里还没有游乐设施呢，只有一个沙坑，我天天都在这里堆城堡和挖运河，那时候还梦想将来有一天能盖出一座世界最高的楼......”

    “结果连微积分都学不明白。”赵兰因说。

    游千帆：“......咱们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游乐园正对着福利院的主楼，此时上面传来一阵笑声。

    游千帆抬头看向声音来源，二楼有几间间教室，那些智力正常的孩子会在里面上课，那阵笑声正是从教室里传来的。

    游撄宁坐在长椅上，望着那扇打开的教室窗，感慨地说：“每次一听到这笑声，我就觉得做再多都值得了。“

    赵因兰坐在她身旁，挨着他，和他一同看着窗户，说：“是呀。”

    游千帆哀怨地叹气：“为什么我笑的时候你们就没有这种感觉呢？是我笑得没他们好听吗？“

    另外两人齐刷刷转头看他。

    三秒后，赵兰因说：”你什么都挺好，就是可惜长了张嘴。”

    游撄宁笑了一阵，看着楼上那扇窗出神，片刻后说：“欸，兰因，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决定领养小帆那天的事？”

    赵兰因回过头看着窗，倏然而笑：“记得呀，一辈子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