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狄浦斯(弑父夺母)_下卷29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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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卷29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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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那无缘的孩儿的离去带走了我好不容易养起来的活气,我又成了一具只能躺着的活死人,终日浑浑噩噩,不知岁月几何,若不是看着习英招发上爬霜,眉间刻痕,这日子于我来说,无非是睁眼睡去的一日又一日。

    睁眼醒来,身旁总伴着习英招的身影,我亲眼见着他日益憔悴,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少年郎模样。我想劝他放弃,奈何口不能言,只好颤颤地在他手心滑下廖廖几字,愿他能看懂我的意思,早日离去,兴许还能觅一佳人,得三两儿女,过一世的美化年华,他却轻轻抬起我那只写字的手置于嘴边,亲亲一个吻,吻去我所有的说辞。

    他说:“娘,您说笑了,我怎可将您抛下一人离去。”他是看懂了我的意思但又不赞同我,把我那只手小心地收回被子里,又有布巾蘸取身旁水盆的水,为我擦去脸上的脏污,边擦他边用平稳的语气诉说着,“今生您既是我的娘亲又是我的娘子,侍奉娘亲是我做儿子的本分,做夫君的我何尝不想要与我的娘子但求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您是我的一人心,我愿与您共白首。”

    我劝他不过,这日子也就悄然过去,待我能起身能说话,这日子也已经过去了十数年,在这十数年间发生了几件大事,其一便是习英招那位义父的过身。

    我与习英招义父不交好也不交恶,文人迂腐自是看不惯龙阳之好,奈何自己的义子喜欢,之前的诸多照拂多是看在习英招的面子上,要不是之后我为了逃跑药翻了习英招,他或许会一直对我以礼相待,可惜这件事情终究发生了,自此他与我就没了好脸色,总是冷着一张脸为我把脉。

    虽说与我有了龃龉,但在为我治病这一事上他甚是用心,也是因此丢了命。他在为我采一株药草时从万丈深渊跌落,那一座山太过荒僻,根本无从下脚,更谈不上能在大山里找到这么一具殒命的尸骸,所以习英招为他义父立的是衣冠冢。

    我在拜祭时才第一次知晓习英招义父的真名,姓习,名臻,字子淳。

    我为习子淳上一炷香的时候听着习英招宣布另一件大事。那名与我有几面之缘的少年幺一一认了习英招为义父。

    习英招本意是与幺一一结拜为异性兄弟,可幺一一不依,一心要跟习英招成为一家人,承袭习姓,给习英招做那个摔盆送终的大孝子。

    “谁让他生不出孩子呢,老大你不能没有尽孝的人。”幺一一说这话的时候可劲往我这边努嘴,一张清秀小脸扭成了大麻花,看着就可气。

    习英招没忍住,作势要打,幺一一拳脚功夫马马虎虎,轻功不错,在习英招的围追堵截之下愣是没让他近身,他还嫌习英招不够生气,做了好几个大鬼脸。

    两个人打打闹闹的,让这座山头多了一点人气,也让失去义父而变得郁郁寡欢的习英招多了一些鲜活气,有点往日模样。

    我用一句话叫停了他们两个之间的打闹,“允了吧。”

    幺一一先是规规矩矩地向着习英招一拜,喊了一句义父,朝向我时一时没想好称谓,突发奇想地叫了我一句爹亲。自此幺一一改了姓,姓习,再用他的一一之名又不合适,显得过分孩子气,习英招给他取名毅,与一同音不同字,取坚毅果敢之意,愿这孩子改了身上的轻浮毛躁气,隔年还为他娶了一房媳妇。

    我与习英招坐了习毅的高堂,受他与他的新嫁娘的拜礼,随后一行人都去闹了洞房,习英招却是推着轮椅把我送出了热闹的地方。

    我要调养身体不宜在热闹的地方多待,待到静处,我将一方从喜宴上顺来的红布塞于习英招手中。

    我不知习英招看着今日的这份热闹有没有想起当年的血色婚礼,我却是想起了当年,我毁了习英招心心念念的婚礼,毁了他人生的一大喜事。

    死过一次,我看开了某些事,习英招对我的情是真,我对他的恨也是真,恨过了,报复过,我就该面对习英招对我的情。

    我能给他什么,还他一个被毁掉的婚礼。

    “能为我盖上盖头吗?”

    红布罩下,满眼都是喜庆的大红色,犹如身处喜帐之下,我叫外面的新郎官为我揭盖头。

    盖头被一点点掀起,月光之下,习英招俊美的脸越发清晰,他这张脸脱胎于小修的脸,有七分像,三分的异处在于他的气韵,眉更浓,眼更跳,一笑就有痞气。

    他与我讨要交杯酒。

    我是备下酒的,就是拿的急了点,只来得及拿了酒壶,忘了拿酒杯。

    “往这里倒。”习英招合了双掌要我倒下酒液,我在他的掌心倒下酒来,他喝了一口,又把手掌凑到我面前,要我也喝一口。

    我喝了这杯交杯酒,与习英招拜了天与地,这天与地就是父与母,也算是拜了高堂,接着夫妻对拜,礼成。

    我与习英招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往后又做了数年的夫妻,待到了习英招三十九岁的寿辰,虽不是整寿,倒也要好好cao办一番,只因过了这个日子,寨子里面的兄弟就要各奔东西。

    其实在这二十余年之间,习英招陆陆续续把兄弟们迁居别处,一是为了让兄弟们在安年恢复良民身份,二是让兄弟不要发现我身上的怪异之处。不能总让习毅说,我家爹亲这睡的时候比醒的时候长,人看着年轻又不是什么稀奇事。

    我已与寻常人无疑,能跑能跳,再用这样的理由搪塞他人是说不过去的,可能一般人不会当面说起,但背后议论也会让习英招受不了,索性山上只留我跟习英招二人。

    习毅也没留下,他与他媳妇多年无子,今年却正好诊出喜脉,山上缺衣少粮也少了会医术的人,习毅便把他媳妇留在山下医馆,他在一旁陪侍。

    习英招的寿宴习毅也没法子赶回来,他媳妇临盆在即,他属实是抽不开身,只好先随一份礼,等日后再携妻带子给习英招好好祝贺一番。

    其他兄弟用美酒向习英招祝贺,习英招来者不拒,再如何千杯不倒,这么多坛子酒灌下去,该醉倒还是醉倒,大厅里面东倒西歪了一群人,我也在替习英招挡了几杯酒之后感觉到头昏脑涨,急需透透风。

    在外面站定却没有风吹来,反而有一种静的可怕的死寂蔓延开,我摇摇头想让自己还神,便在此时风突地吹起,吹得我面向空中。天空之上,月亮高高挂着,瓦蓝色的月光被浓稠的夜色侵染着,总有种乌沉沉的错觉。

    月黑,风高,此乃杀人夜。

    我似乎觉察到空中凝滞的杀气,也听到了渐近的人声。

    有人围拢过来,有火把照亮了一切,那在一众黑衣之中唯一穿朱衣的人,白皙瘦削的手抓一条绣了文竹的手帕堵着到了嘴边的咳嗽,病容难掩丽色,我并不惊诧这人的美貌,而是这人为何这般像……像……

    他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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