溏心富贵虾 (第1/1页)

    昨天吃了沈逢衣买的药，傍晚感觉好点，体温也降到正常，谁知半夜又烧了起来，头晕的不行，躺在床上感觉天花板跟地板翻了个边，时而又觉得是处在失重的环境里。

    医院大厅里挂号收费窗口排着长队，叶清润排在最后，等了二十多分钟才到他，被告知没有本地社保卡的要临时填份就医记录。就医记录？病历吗？叶清润疑惑，他来这个城市还不到一年，第一次进医院。

    后面排队的人已经不耐烦的催促起来，里面收费小姑娘眼睛都没离开过电脑屏幕，抬手一指，医院大厅另一头的服务台，“去那儿领卡，填好就诊信息。”

    这么来回折腾一圈，挂了内科。内科在二楼，有副占据半面墙的电子屏上显示着就诊信息：0020请到1号诊室，0021请到2号诊室……0025请到6号诊室，就诊人数较多，请您耐心等待，谢谢！

    叶清润是0096。

    二楼到处都是候诊的人和陪同的家属，声音噪杂，空气混浊。叶清润靠墙站了一会儿，去分诊台问护士还要等多久，护士看看他的号，“至少半小时吧。”又看他憋得难受的样子，“要不你出去转一转再回来。”

    这句话在叶清润听来就像特赦令一样，不过以他现在晕晕乎乎的状态倒也没啥好转的，下到一楼随便选了个出口走到外面院子里。院子不大，连着对面的一栋建筑，“外科楼”。叶清润便在就近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没事的时候什么都好，一有事就无帮无靠，他从小跟着叶勇全国各地的奔波，这么多年下来连个固定居所都没有，朋友为零。有时候想想也觉得没意思，尤其是叶勇最后的命运，给他很多触动，如果他的人生也变成了那样，就算问鼎厨界巅峰又如何，再世伊尹又如何。

    孑然一身罢了。

    叶清润把挂号的收据拿出来，0096，又拿手机看时间，才过去十分钟而已。他呼出一口气，热的，自己探探脑门，烫的。烧没退，但他真希望被风吹吹就能退掉，然后他赶紧回到住处或者回新荣记，该干嘛干嘛。

    唯有屁股下的石凳是冰凉的，凉的无法久坐，他站起来，看到那栋外科楼一楼的窗户边倚靠着个年轻人。叶清润有些愕然，盯着那人侧脸看，他想自己是烧糊涂了还是这人真的是沈逢衣？

    沈逢衣来医院干嘛？

    叶清润又走前几步，这下看的更清楚，那人胸前挂着听诊器，还有，医院的白大褂。

    原来不是。

    叶清润退回去，回到内科候诊的地方。他自嘲的笑笑，这烧不能再烧下去了，不然随便在哪儿都能看到沈逢衣，是多麽匪夷所思的事情。

    从医院到家，叶清润遵医嘱，好好休息。他躺在床上，等着入睡，手机霍的响起来，号码很陌生，他也懒得接。

    现在卖房子卖保险投资黄金的广告简直无孔不入。你接了他们下回准定还打，不接也许还能知难而退。

    可那铃声锲而不舍的响着，叶清润无奈按下通话键，不吭声，等着对方说完一堆推销台词后自觉挂断。

    说话的却不是推销党，是唐沛霖这个enfp小狗，“叶哥！听逢衣说你发烧了？好点没？”

    “已经退了。”

    叶清润重新躺倒，闭着眼把手机贴在耳边。

    “你还没吃饭吧，我帮你叫了外卖。”

    叶清润想说不用，唐沛霖那边却不给他插嘴的余地，

    “我叫的外卖当然不是桂林米粉之流啦！叶哥你现在要吃病号饭，你知道我们这儿哪里的病号饭最好？逢衣他三叔啊！他家的白粥配小菜，我跟你讲，不夸张，一碗粥一碟小菜吃下去，包你神清气爽！你在家等着吧，不用美团饿了吗，估计再有一刻钟就送到了，店里的伙计亲自送，趁热赶紧吃，钱不用付了，记我账上的！”

    这通电话挂断没多久，果然有人敲门。

    关于白粥，记得师父叶勇说过，熬的好的白粥即便没有菜配，也有回味。

    可见那简单的白粥也不简单，需冷水下米，让米粒充分吸收水分，旺火煮沸时也需不断搅拌，使其粘稠。过稀过稠都不好。过稀，水与米粒游离开来，那是稀饭，过稠，水与米粒融为一体，那叫糊糊。

    只有水米间熬出奶白色的胶状物，便是粥油，粥米又粒粒分明，饱满绽开，与粥油相辅相成，才算是上好的白粥。

    叶清润舀起一勺入口，清甜的米香顿时冲淡了口中无味的苦涩。吃下几勺，他食欲也被打开了，又去看配粥的小菜。那是一份萝卜干拌黄豆，黄豆事先用盐水煮过入味，再与萝卜干一起加生抽、香醋、盐糖和少许辣椒油同拌。萝卜干生脆，黄豆软糯，吃起来很爽口。

    唐沛霖没说错，的确是让人神清气爽的病号饭。

    热乎乎的吃完，头晕体乏仿佛好掉了一半，叶清润重新躺回床上，再睡一觉，二阳就该好全了。

    手机又响，这次是有名有姓的来电，沈逢衣。

    跟口若悬河的唐沛霖相比，要温文尔雅得多，有时还有些磕巴，当叶清润不搭腔的时候。

    他问叶清润还烧不烧，又问吃饭没有，说新荣记今天接替他的厨师手艺不错，让他别惦记。还说要好好休息，多喝水，等直男经典术语云云。

    叶清润冷淡的脸上浮现了些微笑意，忍不住打断沈逢衣：“今天……”

    然后他又不知该如何描述，沈逢衣洗耳恭听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下文，正奇怪，就听叶清润说：“挂了。”

    真就挂了。

    把手机关机，放回床头柜。

    那句“今天看到一个和你很像的人。”

    终究也没说出口。

    ……

    沈逢衣跟唐沛霖聊天时提到叶清润，说：“其实人还不错。”

    唐沛霖噗的吐出一只溏心富贵虾壳，“就因为给了你两百不用找？”

    沈逢衣捡起那只皮皮虾壳丢他脸上。

    此时他俩在新荣记吃饭，新荣记如今真成了据点，一周总要来个一两次。但每次未必见得到叶清润，毕竟在用餐时间，主厨和客人不能互相串门的。

    今天是个例外，他们快吃完的时候，叶清润过来了，没穿厨师服，穿了自己的衣服，休闲衬衫牛仔裤，看样子是提前下班。

    叶清润手里还端着一盘什么，走到他俩面前，放在桌子上：“餐厅新菜，我请。”

    沈逢衣和唐沛霖同时探头去看，闻到那个香味，又同时狠狠吸气。

    盘子里貌似是整条的猪里脊，表面有层类似糖衣的东西，切开里面，又有些白菜和菠菜，还有芝士，包浆一样顺着切面的纹理流出来。

    “哎呀嘛，太豪华了这！这什么啊？”

    唐沛霖切下一块吃，竖起大拇指。皮脆rou嫩，刚入口有些微甜辣，再下去就是rou香和奶酪香，奶香并没有喧宾夺主，起的是锦上添花的效果，期间还夹杂着蔬菜的小清新。口感之丰富，神作。

    “夹心猪排。”

    沈逢衣好奇表面那糖衣似的东西，问：“你是刷了层什么在上面？”

    “脆皮酱。糖浆，油，芥末，果醋混合。”

    唐沛霖一抹嘴，“求做法！”

    “做法有点复杂，以后再说。”

    他走开几步，又转身回来：“之前，谢了。”

    这人说话太意简言骇，第一次见面所表现的话痨完全是那天录节目需要，完全假象。沈逢衣想了有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是指上次发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