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澄陈屿森 红玫瑰与白玫瑰（1） (第5/5页)

可这次他怎么没有说痛呢，明明这么多血流了出来，红色的，都是红色的，是他最爱的颜色。温热的血涌出来，连同他止不住的眼泪，将他最爱的人永远留在了逼仄的小屋里。

    陈屿森猛然从噩梦中惊醒，回过神来发现这雷鸣雨啸竟一直持续到现在。不过这已经不是几年前了，他望向身侧陷入昏睡的少年，颤抖着惊魂未定的手触碰他露出被角的臂膀，可指尖如此轻柔的动作，却如蝴蝶效应般惊扰得少年连连发抖。

    他即使是在睡梦中也如此抗拒，不过他还活着，还好好地睡在自己身边就很好。陈屿森躺下不管不顾地将他拥在怀里，心想世界上最好的词，便是失而复得和久别重逢。

    他的红玫瑰终于在雨夜里重新开出了花，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美得让人忍不住占为己有，只是这一次，是他先得逞。

    接下来的时间里，噩梦不会来了，他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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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屿森！你———你简直禽兽不如！”

    陈屿森将怀里昏睡的程澄重重扔到病床上，秦风仅看了一眼便再也忍不住怒意，冲过去狠狠地给了他一拳，随即被他身后的保镖拦住按在一旁。

    陈屿森毫不在意地抹去嘴边漾出的血，又俯下身居高临下地望着秦风：“我？我怎么了呢？我不过是和他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

    “他才14岁······”秦风崩溃地捂住脸，“我不求你放过他······你好歹等一等······等他再长大些······你再温柔些······”

    “等？”这话似乎激怒了陈屿森，他一把扯下刚刚道貌岸然的面具，狠狠地拽起秦风的衣领，厉声质问道，“我还有时间等吗？你还想让我再失去他一次吗？！秦风，别在我这里装正义，小停是怎么死的，你比谁都清楚，你以为你救下程澄就不算恶人了吗？”

    “其实，我们在他心里，都是一样的人。”

    陈屿森说罢一把松开手，任由秦风颓然地跌坐在床前，但欲抬脚前却被他抓住裤脚，限制了动作：“可是他终究不是林停，林停……·····”

    “他会变成林停。”陈屿森抬腿将他手甩掉，不顾秦风的叫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诊所。

    秦风颓然起身，抬起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好让自己迅速从过去的记忆中剥离。他心知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于是强撑着快要垮掉的心智挪到床边，可只看了床上一眼却更崩溃了，他恨自己为什么刚刚不多打陈屿森几拳，为什么昨天晚上没能将他接回来，为什么要让他被发现，为什么要让林停认识陈屿森······

    他似乎有能够阻止这件事情开始的能力，可他却没及时意识到自己的纵容会是一场浩劫，如多米诺骨牌般一旦倒塌，后面所有的高楼大厦便会尽数堙灭，堕入自己再也无法控制的境地，最后害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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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医生……是橙子回来了吗？”向葵被刚刚的争执吵醒了，正睡眼惺忪地走来。秦风见状赶忙将隔帘都拉上，又冲过去挡在他面前拦住。

    “秦医生你骗人，橙子昨晚根本没有回来！”秦风慌张的动作还是被敏感的向葵察觉到了，他试图冲破阻拦去拉开那堪堪遮掩的帘子，似乎这样就可以得知真相了。

    但不知怎么的，他心中莫名生出许多不安，隐隐约约竟觉得拉开帘子并不能窥见天光，真相是躲在其后，却是无比丑陋阴暗的。

    “小葵！”秦风突然的呵斥将向葵吓得愣在了原地，他将这孩子僵直的身体揽在怀里，拍了拍他的小脑袋。明明是安抚的话，此刻却掺杂了许多压抑着的哭腔，“你要听话些，不要再过去了，好吗？”

    “秦医生……”向葵笨拙地想要回应这个庇护般的拥抱，可手却颤抖得厉害，他不明白为什么秦风要拦住自己，但还是停止了挣扎，选择相信他。

    “你要永远……永远陪在橙子身边，在这里不要相信除他以外的任何人……包括我。”

    “但是这次除外，只有这一次……相信我，不要去看了。”

    向葵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何种心情，在帘子外等了一个多小时。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程澄察觉到自己的存在会觉得难堪，于是只能紧紧咬唇，直到最后嘴里浮出腥咸的血沫。

    他觉得自己全身都麻麻的，从心里泛起的冷意将全身包裹个透彻。在今天之前，他以为自己没有憎恨这种情感，哪怕是无辜被抓到这里，哪怕经常要被绑起来做屈辱的训练，哪怕是周遭人的排挤和霸凌，他从未感觉自己心里原来可以这么恨，恨到会想将罪魁祸首抽筋剥骨都不解气。

    虽然只有一帘之隔，向葵却觉得面前似有跨不过去的万丈深渊。帘子里是秦风忙碌的身影，在浅蓝色的布上勾勒出影影绰绰的光景。橙子应该是躺在床上的吧，他究竟受了什么伤呢？他那么怕疼，那么怕打雷，昨夜又是如何自处的呢？向葵想要控制自己不去无端联想，但从前噩梦般的记忆却被剪碎成锋利的角，尽数向他周身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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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帘子阻隔视线，为什么不阻隔声音呢？他甚至能听见程澄痛苦的呻吟被唇齿冲撞得零碎，他怕疼却又爱逞强，此时能发出这种声音，一定是疼极了吧。

    向葵眼里的泪水也不管不顾地冲撞出来斑驳满脸，他将破碎得不成样子的字词组合成语句，然后发现程澄在说，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不让我死掉。

    经过漫长的等待，秦风终于拉开了帘子，程澄已经没有在说话了，他身上盖了薄薄的被子，所有痕迹也被掩盖，只脖颈的红紫和耳垂扎眼的耳钉，提醒着所有人这场暴行从未消失。

    向葵立刻冲了过去，但腿脚却踉跄了一下，将他绊倒在地，可是他也顾不得了，连跪带爬终于来到程澄床前。他的小手无力地垂在床边，向葵轻轻握住，发现刚涂了药的手指上遍布伤口，却不是来自别人，而是来自他自己。

    程澄眼神本是涣散的，见向葵来了，黯淡无光的眼睛终于亮起来，却不是像从前一般是盛满欣喜的，此刻这双漂亮的眼睛里只有无助的泪水涌出：“小葵……”

    “小葵……我好疼……”

    “不过……”向葵察觉到他眼睛里划过一丝欣慰，他没有看错，就是欣慰，“不过还好……他的目标不是你……”

    “太好了……还好不是你……还好不是你……”

    向葵觉得自己的名字真的很糟糕，明明应该是向阳而生的向日葵，此刻却浸蘸在了咸腥的海水里，从头到脚都要被泡得烂透了，或者说，他已经要烂透了。

    “橙子终于睡着了吗？”秦风望了眼窗外的夜色，又将目光移向床上正蜷缩在向葵怀里的小人儿，他受了好大的惊吓，一直处在神经紧绷的惊恐状态，如今服了药，又有向葵哄着，终于陷入了片刻安睡。

    向葵只点了点头，又哄小孩似的轻拍程澄的臂膀，好让他睡得更心安些。他没有再多问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只看程澄身上的伤便能推测出大概。

    程澄一整天都如惊弓之鸟一般，即便此刻睡着了也仍不安稳，在怀里发抖得厉害，牵动得向葵的心抽痛。

    “还好不是我……吗？”向葵自言自语道。

    “橙子……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我宁愿是我……”

    “下次……该换我挡在你面前了。”

    今天是个晴朗天，今夜是个晴朗夜，雨过归晴，却只将他独独困在了那个雨夜，在心里下了一生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