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只因公子实在生得好看，拙凰看错了 (第1/2页)

    睁得圆圆的眼睛里，瞳孔缩成了细线。红色的血幕褪去，余下恐惧和恨意如同鬼火摇曳。

    狐锦瑜猛地坐起来。他惊魂不定，有些喘不过气，按着胸口呼哧了半天才勉强顺过来。

    眼前的屋子干净整洁，不同于星子楼对面那一间满是紫檀木家具、锦缎云纱的奢华。他正坐在一张榆木床榻上，腰上搭着薄被。鞋子整齐摆在床前脚踏旁。

    他想起来了，这是客栈房间。

    皮肤底下的疼痛早已消失，就像不曾存在过。又似乎被刻在了魂魄里，如同烧熔的铁水，分隔开皮肤和肌rou，无时无刻不灼痛难当。

    与此同时，身体的另一部位，真实的痛叠加在虚幻的痛感之外，令他躁郁烦闷。他将长衫下摆一把掀开，再把右边裤腿向上卷起到膝弯。只见右脚踝皮肤红亮，肿得厉害。

    几束非金非木，极细的银色藤须一般的东西绞成一个环，箍在脚踝上方。环的其中一小截用布条缠裹着，里边微微鼓胀，不知是何物。

    狐锦瑜眼神阴郁地注视着那环，眼底那点碧蓝的幽光仿佛自千年寒冰里抽出，在黄昏晦暗的房间里淬着瘆人的冷焰。

    心底深处一股欲念尖锐地破壁而出，裹挟着妖气有形有质般凛冽汹涌地充斥了整个屋子。右足上那个环仿佛得到感应，又或是受到刺激，猝然闪起细碎银芒，一瞬间生发出无数粗细不等的枝桠状凸起。再一瞬间，这些凸起就如同藤蔓触须缠绕着他的小腿疯狂生长，甚至分出数根将左边腿也缠住拉紧，绳索般捆了起来。

    狐锦瑜闭了眼，竭力压抑翻腾的妖气和蓬勃的杀意。诡异的银色藤蔓终于在向上攀至腰部时慢了下来，逐渐停止生长，又逐渐消退。最终只剩下右脚踝上一个环。

    裸露的小腿上还有勒出来的印子，是那离奇古怪的“藤蔓”出现过的明证。

    深呼吸一口，再睁开眼，狐锦瑜目光沉沉，双唇抿成一条线，坐在原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他耳尖动了动，神色警惕地看向隔开门口的屏风。片刻后，他分辨出外头的动静，略微放松下来。又低头看看右小腿，不抱期望地念诵了几句法诀，用手在那些勒痕上拂过。手掌移开后，交错的痕迹果然还在。他拉下裤腿，脸色又更阴沉了几分。

    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由轻渐重，靠走廊的窗纸印上了一个影子。那影子高大魁梧，走过时几乎挡住了半个窗。

    很快门口响起两下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有人叫道：“胡公子，是我。我进来了啊？”随后门咿呀一声被推开了。

    脚步声噔噔噔地穿过外间，转过屏风。

    来人三十出头的样子，身材壮实，棕红脸盘，浓眉大眼，看起来很是憨厚。他用衣服下摆兜着几个红通通的果子，一看狐锦瑜坐着，就急忙说：“你怎么起来了？脚还疼不疼？”

    狐锦瑜看着他，眸底幽蓝光芒微闪，脚踝上的环在裤腿下立时又颤动着吐出藤须。他闭了闭眼，足环得了安抚似的平静下来。

    那人把果子噗噜噜丢在桌上，用手拢了一下不让它们滚落下去，便转身急急趋近来想撩狐锦瑜裤腿。狐锦瑜下意识往后一缩，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尴尬地举着手道：“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怎样了。”

    狐锦瑜自己把右边裤腿往上捞起，露出红肿的脚踝。那人低头去看，手指想碰又不敢碰，嘴里念叨着：“疗愈术怎么一点用也没有呢？”他十分忧虑，皱着眉陷入自我怀疑，“或许是我记错了法诀？大夫来过了吧？怎么说的？”

    狐锦瑜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你说你叫拙……”

    “拙凰。”

    “你的确是够笨拙的。”

    拙凰挠挠头，憨憨地说：“我是有点笨……”

    狐锦瑜审视着他，没有放过他任何动作和表情，像是要从中挖掘出什么深意来。

    －－－－－－

    三天前，狐锦瑜在东海集上遇到拙凰。

    东海集是玄宇大陆东部有名的繁华集市，由于地处临海，又修建了大码头，因此内陆与海上的客商都愿意汇集在那里交易。各种奇珍异宝、稀罕物件，应有尽有。但东海集有一条不太讲理的规矩：不允许贩卖奴隶。

    玄宇大陆由数个大门派分地而治，下面依附着众多门派家族。东海集所属门派——梵海旗正是这样的大门派之一。在这片大陆上，有世家权贵，也有平民奴隶。几乎每个城镇都有贩卖奴隶的市场，偏偏梵海旗不允许在这里买卖奴隶，不管是人类奴隶，还是魔族、妖族或是鲛人。

    当日，一艘商船里偷藏了两个鲛人停泊在东海集码头上。船主故意将鲛人登记为“牲畜两头”，借着东海集人多，想寻个出高价的买主。不料被巡场发现，起了争执。

    船主来自外海小岛，第一次来东海集做买卖，不知道规矩严苛。他带的人都有两下子，性格也爆，欺负那两个巡场修为低微。两拨人从争吵到推搡，很快大打出手，闹得码头上鸡飞狗跳。

    “那些个蠢货竟不知东海集是梵海旗所属，胆敢打伤巡场，如今叶旗主得了消息，已经派了人过来了。”

    “听说派来的是那使双锤的妖怪拙凰。”

    “这下子可有好看的了。”

    集市里不停有好事的闲人兴致勃勃跑去看热闹。他们呼喝着从狐锦瑜身旁经过，好似晚一会儿就吃了天大的亏。

    狐锦瑜身材高挑，样貌出众，鹤立鸡群地站着，远远看向人群聚集的方向，水蓝的长衫被风拂动起来。

    咸湿的海风里似乎夹杂着细碎的银铃声，一声一声自意识海里，自魂魄深处敲击他的耳膜。他脸色沉得像锅底，如画的眉眼戾气横生，右眼深处蓝芒闪烁，左眼却漆黑如墨。

    “砰！”一个人从人群中飞出来，重重摔在地上。两团金色追出来，随着沉闷的两声，先后砸在倒地的人两侧。那是两个巨大沉重的，隐约透着淡紫流光的黄金锤，把地面砸出两个土石飞溅的大坑来。另一条高大人影几乎同时飞出，俯冲下来揪住地上那人领口将他提起来。

    人群围的圈子很大，毕竟大多数人是普通人，怕被打斗双方攻击性的灵力和法器所伤。狐锦瑜夹在人群里，看到几个人分三面快速包抄过来。使锤子的大个子单臂一挥，一柄锤子从地上飞起，带着霸道的气劲划了一道弧线。那三人被无形的力扫得向后倒飞，稀里哗啦摔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大个子背后突然冒出一个人，双手持一把周身灵气流动的鬼头刀，对着大个子斜斜一劈。大个子似有所感，身形急闪再一转。刀没有碰到他，但灵力如同延长的刀锋，将转过来的大个子正面衣服撕开一条从右上腹到左下腹的口子，并在他腹部留下一道破了皮的印子，渗出了几点殷红的血珠。

    这几乎不算伤，但还是把他激怒了。他咆哮一声，把手里的人甩开，双臂一振，汹涌浑厚的灵力怒涛巨浪一般奔涌而出。身上衣袍鼓动翻飞，两柄大锤化作两团耀眼的金色光团不由分说向偷袭者猛烈攻击。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受不了那种压迫感，只觉胸口闷胀，耳朵嗡嗡作响，纷纷潮水般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