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天堂鸟 (第1/1页)

    冰冷的墓碑不会有温暖炙烧的感情。

    叔叔这样温暖的人，自然也是如此。

    泥土和时间使他冰冷，他的感情亦消逝在风中。

    叔叔Si得很惨，大T破损不堪，最後也只能勉强以寿衣掩住全身上下的裂痕。

    对他来说，Si，应该只是一瞬的剧痛吧？彼时尚且五岁的我直直立於墓前，他的葬礼我并没有参与，而是之後才跟着父亲去的。

    我是亲眼看着叔叔和一群乘客被重压致Si的，鲜血喷了一地，亦糊了我满脸，那是我人生中看过最可怕惊人的一幕。

    那抹天蓝sE，就这样在血流成的河中，散落着，唯有几分幸存在这世上，未遭鲜血染成血红。

    忧郁袭卷了当时年纪尚小的我，母亲藏起了家中一切的刀具，幻觉常常充斥在我的脑海和眼前。

    叔叔的背影在窗外，我搬来椅子，叠得很高很高，然後我用尽力气想打开窗户，JiNg疲力竭时，我才发现旁边似乎有一种叫作「锁」的东西。

    我於是把它压下，轻松地打开了窗户。

    纱窗透着外头柔和的春风，我家的小yAn台没有种任何花草，我翻过窗户，踩在什麽都没有装的小盆子，努力地想去构正在半空中的，叔叔的背影。

    却是徒劳无功，那抹在yAn光下闪烁的青年的衣角，我永远都抓不到了。

    那次我险些被幻觉杀Si，是父亲匆忙将我救回的，他很生气，却还是没有骂我，眼下的层层黑眼圈与眼中的血丝反映出了他近日的疲惫与繁忙。

    那一天之後，我每天都得吃一些奇形怪状的药，幻觉渐渐消失，而叔叔只存在在我脑海里了。

    小学一年级，父亲只来过一次学校，同学们，又或者说同学们的父母胡乱猜测着我的家庭状况。

    很快地，我就被同学们孤立，成为班上的所谓「边缘人」了。

    分组进行活动时，没人会跟我一组，我安静沉闷，也没有去主动想跟他们一组。

    班上的nV同学有些想跟我说话，但她们的朋友都会跟她们说我是个怪人，很危险。

    然後，我开始讨厌上学。

    家中无人会慰问我的状况，每次走回家，无声无形的孤独将我包围。我厌恶这份孤独，想将它驱逐，反而被它包裹得更紧，无法动弹。

    那年中元节，我跟着亲友们去叔叔的坟前祭奠他。叔叔的墓前一时被放上了好几束花，父亲带来的天堂鸟是好几束香水百合中最美的花，耀眼，便似叔叔的人一般。

    可我忘了，天堂鸟是被神明贬谪的鸟，耀眼，却有着自己无与lb的痛苦与哀愁。

    我记得父亲曾在晏秋Si去後的几日後，在我守灵时跟我说过他和叔叔的故事。

    他们两个其实并不是亲兄弟，这也是叔叔为什麽会姓江的原因。

    叔叔名叫江Ga0，是原配祖母──父亲的生母Si後，祖父娶来的。叔叔的生父并不是很想管他们母子Si活，离了婚後，叔叔就归了二祖母──祖父续弦的妻子。

    父亲和叔叔其实并不是只有继兄弟的关系，他们曾是一对恋人。但他跟母亲是指腹成婚的，所以尽管在开放的二十一世纪，生在这样传统的家庭，婚姻大事仍然是由父母一手C办。如果说是别人家的姑娘还好办，可他Ai的是自家人且是身为弟弟的江Ga0，更不可能有结果了。

    但是那个时候曾祖父他病了，家人们想着赶紧办婚事给老人家冲冲喜。父亲一开始是不想同意的，但是曾祖父只要一看到他跟母亲站在一块，整个就好起来了，还在那跟大家笑着聊天。父亲见此，便同意了，婚宴也办在离此时不久的一个星期六。叔叔得知後那几天只窝在他的宿舍里，怎麽也不肯出来见父亲一面，打电话也没接，传简讯也没回。父亲怕人自杀没了，找来锁匠开了锁，便发现叔叔一个人晕在了房里，赶忙送了医。

    可叔叔只住了一天，也不知是谁给他寄了婚宴邀请函，他拿了那邀请函就换了一身正装去参加父亲的婚宴了。

    将叔叔贬入凡间，变成一只温柔耀眼而无法飞翔的天堂鸟的神明，原是父亲。

    母亲本来也是有一个情人的，只是碍於长辈们的安排，他们俩心不甘情不愿地结了婚。典礼之後他们约法三章，互不g扰对方生活。

    按这个理来说，叔叔应该很恨我的，可他还是Ai屋及乌，将我保护得好好的。即使面临了生Si的抉择，仍是选择了我这个意外。

    可他不知道，他Si了父亲才是最难过的，我Si了，父亲并不会怎麽样。

    我这个意外，真的是在一个没有Ai的环境下出生的。

    我还是很愿意自己在五岁时就Si去的，或许能让他们俩再续一段缘吧，至少不会惨到YyAn相隔。

    其实我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免掉我的出生，就有很多个正面的或许了。

    如果非要把我和父亲相b，我好上了不少，至少我能和晏秋偷得几年光明正大相Ai的时光，而不是像父亲和叔叔一般，参加对方跟别人结婚的婚宴，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跟别人接吻，最终还落了个YyAn相隔的结局。

    父亲应该很後悔造就我的出生吧。

    最後，我记得父亲对我说了一句令我震撼的话：

    「有的时候，你难道在心底就不曾将晏秋当作是他吗？」

    似乎，我反应过来自己喜欢叔叔时，我已经深深地Ai上晏秋了。

    真正使我Ai上的，是晏秋。我心里十分笃定。

    可我未尝不曾将晏秋当作是他。

    此刻，我立於叔叔的墓前，怀中抱着一束红山茶，戴着戒指的左手握着一把伞。

    下雨了，我打开了伞，将伞向前倾斜，恰恰为那座墓遮住了雨。

    雨越下越大，冰冷的墓碑不染一粒水珠，我身上的白sE衬衫没有一处是乾燥的。

    此刻一定十分寒冷，但我并没有感觉，已经被我放在墓碑上的红山茶的花瓣仍无一丝损伤。

    半小时过去，大雨停了，雨後乾净清新的空气闻来舒爽，远处的青山绿水亦是如此清明。

    我收起了上头满是雨水的伞，无人的墓园中，我望向最尽头。

    那个身着一身天蓝sET恤的青年，带着他常有的温柔笑容，口中不知在说些什麽。

    我看了他的口型，他似乎是在对我说：

    「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