锲子之二 (第1/1页)

    「乐园的子民，你们要欢腾，纪念今日为圣迁日，因为流荡的日子结束了。」

    「迫害我们的异教徒，曾监禁、放逐乐园的子民，对於愿意悔改的异教徒，乐园的门依旧是敞开的，因为这里是众生平等、众人同耕同食、自给自足的乐园。但他们要消除异教的印记、捐献多余的财物，诚实地替乐园劳动，为他们过去对我们的傲慢忏悔，才能被乐园接纳」

    「起来，挣开锁链的人们。我们不是奴隶。我们要作地上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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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略为肥胖的水手长从早上就直瞪着我的眼睛，尝试用无声的压迫b供出想要的资讯。

    俄国海军误以为我是车臣人或是亚赛拜然人─他们对黝黑的皮肤格外敏感，等到核对完无国界医生的证件後，才勉强发还我的医药箱和行李。

    「你们在那头的安全，与俄国政府无关，因为我没见过你，你也没见过我，是你闯进来、不是我放行的，懂吧？」

    俄国政府支持日本北部的武装暴动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水兵的免责申明更显得作贼心虚，若不是担心东窗事发，没有军舰会想在一个没有海港的偏僻海湾长期停泊、曝露在美军轰炸机的巡弋范围之下。

    这是我头次进入南方政府所形容「水深火热的赤sE地狱」。离开福岛要塞前，当地官员一再警告，城外残暴的野人会砍下俘虏的双手、吊Si在树上任凭乌鸦啃食，

    他们太小看无国界医生了，我在摩苏尔和加萨走廊看过够多的Si人，被野狗啃到只剩半张的都见过。受过的训练足够保护自己和病患─必要的时候，杀人也是救人的一种，这是正当防卫，下手时不会迟疑。

    明明是经历战争过後，新泻却b其他北方城市还有显得更有朝气，整座城充满狂热的喜悦，庆祝太yAn旗的末日。

    玻璃罩下的绿洲，小贩兜售各样蔬果熟食，和蔼可亲的军人指挥路上交通，在坦克车前和孩子踢起足球，美好梦幻的景象，美丽的革命者乐园。

    一名兜售沙威玛的少妇亲切地招呼我，她来自伊拉克北部，使用的方言难得可以跟我G0u通。

    她和我一样，远离战乱的故乡，来到陌生的东方，却才发现这里的人b欧洲人更仇视有sE人种。

    「感谢乐园神，祂庇护了我们，替我和我的孩子找到了新家，这里的邻居街坊都很和善，人人都是天使。」

    她合掌祈祷感谢，那虔诚的神情何其动容，连我这离教者都有忏悔的念头。我接过沙威玛，嚼着新鲜的Jr0U生菜，意外鲜nEnG的口感。在日本多数的城市，畜r0U已从平民的餐桌上绝迹，反而在「水深火热」的「赤sE地狱」出现。我大口吞下Jr0U，享受着紮实的饱足感。

    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革命的果实。街尾的士兵拖着一队俘虏，粗鲁地吆喝着他们大步前进，不时恶狠地踹上几脚。

    「我是银行家，我放高利贷、压迫穷人」「我是房地产掮客，我赚取不法利润」「我是投机客，我是社会的x1血虫」

    面sE蜡h的囚犯们身绑铁链，笨重的木牌写满自述的罪状，行步蹒跚，前往远处简陋的铁皮工厂。

    他们的命运可想而知，我几乎可以想像烙铁如何在他们的大腿和臂膀留下火辣辣的伤口、在炽热的yAn光下发烂。我付给少妇几枚铜币，匆匆离开市场。

    佛寺已被接管，四围cHa上红旗，倒地的佛像、被锯断的匾额和木柱。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革命第一个找上的冤家，就是宗教。

    「没有天神，没有仙人，只有乐园神」，斗大的烫金字遮住庙宇门楣。守门的日本男孩，笔直的步伐像是白鹅在走路，肩上的AK-74整整高他一个头。

    我先用日文打招呼，男孩冷漠地无视，眼中还带有些许敌意，但一听到我改用俄文，男孩眼睛一亮，立刻鞠躬道歉。

    「我们不再说异教徒的语言了，」

    男孩拿出学校的新课本，像是一本厚实灵巧的小字典，以俄文写着「新语?新言?新世界」

    「这里以後将成为我们的学校，我们将在这里学习无价的宝钻、乐园之城、不可抹灭的真相......」

    男孩兴奋地念出一长串的词汇，但我非常怀疑他是否明白里面任何一词的意义。

    当我正准备告辞时，庭院传来的SaO动令我绷紧神经。

    一名中年和尚跪求搜房的士兵，放过他祖传的浮世绘和玉佛，立刻遭到一顿毒打。

    我正要踏进门、男孩立刻挡住我，摇头道：「不要动，这里b较安全。」

    我想把他推开，他紧张倒退一步，举枪上膛，苦苦哀求着。

    「求求您，医生，我真的不想伤害您。」

    和尚被打到头破血流，口里y塞着脏抹布，被强行拖走。

    「他们不肯放弃世俗的偶像和偶像的赃物，真是可怜的灵魂，他们若像我们一样知足就好了。」

    男孩双手合十，和伊拉克少妇一样，感恩看不见的乐园神。

    「你知道抢劫是不好的行为吗？」

    我倒cH0U一口气，心寒地质问着，「你们不喜欢的东西，有可能是人家最宝贵的家产哪！」

    「我们只是抢过我们应当拥有的！」

    十来岁的孩子气呼呼地反驳，涨红了小小的圆脸，眼眶激动地溢满了泪水。

    「乐园就要来临了，异教徒嫉妒我们，否认乐园的存在，用蘑菇炸弹把地上炸出大洞、派人烧光我们的房子，害我们没有食物吃、没有房子住。现在有乐园神保护我们，我们都愿意做、什麽都不怕，如果连Si都不怕，就没有人敢伤害我们了，对吧，医生？」

    诱发他的良知，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我快步踏下石阶，此时夕yAn已西下，寺庙传来枪响，鸦群从树梢上窜下，漫天飞舞地聒噪。

    摩苏尔、加萨等战乱地区，以阿拉之名的自杀炸弹客，很多还是他这个年纪吧。孩子们在战场上被迫提早长大，用残酷凶残武装自己。稚气尚存的他们，还有着孩童的天真，却没有玩耍做梦的权力，尝试用小脑袋瓜里有限的知识，合理化道德扭曲的废土世界。

    本该被烧毁的浮世绘和玉佛，在晚上出现在市集的角落，这些「偶像的赃物」被换成香菸和烈酒，以千百倍的价格出现在黑市。

    善良、邪恶、纯真、谎言并存，不虞匮乏的新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