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是今非 (第1/1页)

    苍越孤鸣出乎意料的没有生气。

    是的，如果那时候他死了，凝真另有一人照顾，无论过得多么开心，他都能心平气和的接受这结果。前提是他那时候死了。

    死人不能争夺什么，但他还活着。

    压制任寒波的力气消失了，他用胳膊遮住了脸，狼狈颤抖的从石桌上滑落，苍越孤鸣低声说：“我急切了……”像是一种解释，嗡嗡的吵闹，任寒波抓起地上的腰带急匆匆系好了，系好了腰带，他不敢抬起头，低声道：“把霜霜还给我，让我走。”

    苍越孤鸣怜惜的揉了揉他的头发，理顺了鬓角青丝，柔声道：“凝真。”

    任寒波一颤。

    苍越孤鸣道：“孤太想念你，一时心切，孤保证，不会再如此对你。”

    任寒波喃喃道：“你是苗王，普天之下，要多少人没有，要什么人不行……霜霜不是你的女儿，我……我也嫁人了……”

    苍越孤鸣把他拉了起来，任寒波心里一阵寒冷，默默闭上了嘴。

    马车就在外面备着，这一次，任寒波感觉到了更多远处、暗处的目光，那些没出现在视野之中的人们正在窥伺这一幕，他用力抽出被苍越孤鸣握紧的手，远远看过去，马车就在前面，无可奈何，他只好登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任寒波闭上眼睛。

    这么小的空间很难不和另一个人对上视线，在某种环境之中，目光的对峙往往意味着冲突酝酿，沉默里不见得多么安全。任寒波轻微的吸了口气，面上微微发痛，好似苍越孤鸣一直在看着他。

    他更不敢睁开眼睛了。

    苍越孤鸣低声道：“凝真……”他又试探的握住情人的手，那只手不安的拧了一下，被他捉在手中，一声叹息自然而然浮起：“从前你不会如此害怕，孤真的这么可怕，看也不能看吗？”

    这句话说得太情真意切，任寒波咬紧了下唇。

    ——你是苗王，苗王苍越孤鸣。

    说也奇怪，这句话就像是一句破解的魔咒，任寒波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如今的苗王苍越孤鸣，在恐惧、软弱和无奈里还有一丝令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的冰冷的理智，他看了一会儿，视线慢慢往下落在了膝盖上。

    “我们这是去哪里……”任寒波慢慢靠过去。

    苍越孤鸣一时间没有动弹，肩膀上轻微颤动的，他恍惚了一会儿，微笑起来：“去皇宫，霜霜就在宫里。千雪皇叔也在，等你们见过……罢了，也不必急于一时。”

    小月亮坐在漂亮的虎皮垫子上，垂头丧气的玩着布偶老虎。宫人端来了糕点，她一块也不想吃，可宫人也无法回答她娘亲去了哪里，何时来接她。她越发安静，哭丧着小脸沉默的抓着玩偶翻来翻去。

    任寒波一进去，她就跳起来：“娘！”扔了玩偶就跑过去，任寒波急匆匆走过去，抱住女儿，拢在了怀里，周围的宫人离开了。

    苗王宫空空荡荡的，任寒波好似吞下一块沉沉的铁，苍越孤鸣不在这里，他柔和的说要处理一段时间的政务，明日早上会来见霜霜。

    这种体贴很像昔日的苗王子，留足了余地，让他能缓一口气。

    但苗王这样的克制，就极为棘手了，权势让人肆无忌惮，肆无忌惮又消磨理智冷静，一旦有这么大的篓子可钻，他就能骗过苍越孤鸣，带着小月亮一起走。

    任寒波端来了茶水，又拿着糕点，小月亮委屈的看看他，小声说：“娘，我想爹亲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任寒波苦笑了一声，低声道：“乖，先吃一点桂花糕，一会儿娘亲问一问去。”

    小月亮吃了两块桂花糕，趴在娘亲肩膀上睡了。任寒波抱着她，轻轻哼着曲子，宫殿里很空荡，过了片刻有侍女隔着帘子低声问：“夫人，可要送些吃食？”

    任寒波过了一会儿才道：“不必了。”

    天亮之前，苍越孤鸣都在处理政事，看奏章，千雪孤鸣来的时候，蜡烛还没有熄灭。

    千雪孤鸣敲了敲门，侄子似有心事，最近苗疆一切顺利，唯一能让他有心事的，只怕和这两天的意外有关。

    “找到你想找的人了？”

    苍越孤鸣见到是他，松了口气：“王叔。”千雪孤鸣上上下下打量他，年轻人柔情蜜意，神色可不是这样。

    “孤正要去小花园，王叔何不一起来见一见，”苍越孤鸣缓缓道：“孤打算早日定下婚期。”

    “什么啊——”千雪孤鸣吓了一大跳：“你你你——你想好了？”

    “是。”

    侍女领着任寒波前往花园，疏影横斜之间，千雪孤鸣和苍越孤鸣竟然都在了。任寒波心里微微一惊，侧头去看女儿，低声道：“霜霜记不记得娘亲刚才说了什么？”

    霜霜抱着玩偶点点头，她长得十分漂亮，眼睛更漂亮。先前苍越孤鸣只是草草看了几眼，如今小女孩磨磨蹭蹭跟着任寒波走来，那双蓝眸脆弱的像是一汪幽蓝月光的倒影，千雪孤鸣一下子站了起来，神色骤然变了。

    他一下子眉心松开，爽朗笑起来：“好！好！乖孩子，快过来，告诉阿叔……阿公……本王你叫什么！”

    苍越孤鸣看了看王叔，也抑制不住嘴角的喜悦，任寒波硬着头皮道了声：“参见苗王，参见千雪王爷。”他压着霜霜低头行礼，千雪忽然掠过身边，停在几步开外，霜霜吓呆了，叫他抱在怀里，举高高了看：“好孩子，让你爹娘聊一聊，咱们去附近转转去！”

    任寒波急道：“放下——”话还没说完，千雪孤鸣竟然掠着霜霜走了，他正要追，苍越孤鸣却站在他前面抬手一拦：“凝真，等一等。”

    沛然的内力无风自动，震得任寒波倒退三步，他暗恨在心，视线也不复之前软弱，箭一般射出：“苍越孤鸣！”

    苍越孤鸣微微笑了：“孤在此。让王叔和她亲近亲近，一会儿王叔就会回返。”

    “你非要这么逼我——”任寒波冷笑道：“真不愧是灏穹孤鸣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