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1/1页)

    村里的傻子2

    蝉一声声的叫着，把本就燥热的天吵嚷的越发烦闷，秋季云感觉空气在高温的炙烤下都变得滚热，一阵阵的刺着皮肤，眼见之处都有种被高温扭曲的虚幻感。

    秋季云一时间不想回哪个让他有些恶心的家，但外面又着实热，顺着绿荫走了一会儿，看见了清亮亮的河，阳光撒在上面泛着粼粼的水光，即使还有一段距离，他也能感觉到有多么的凉爽。

    正午的天，村里人大多在午睡，毕竟歇这么一会儿后都要起来干农活，娃娃被大人管着，大人在家里午睡，除了个别有事要办的人，路面上几乎没个人影。

    秋季云慢慢走近河边，河边有几块石板子，给人洗衣服洗菜的地儿。

    秋季云脱下汗津津沾满灰的破旧草鞋，这鞋穿的人脚跟疼，好在原身脚磨出了茧子，倒也还不那么难受，要是他那副大学生的脚，恐怕早已磨出血了。

    秋季云缓缓沿着石板坐下，被太阳烘烤的石板乍一坐下去把屁股还烫了一下，随即他迫不及待的将脏兮兮汗渍渍的脚泡在河水里。一瞬间的自脚底蔓延而上的清凉，让他觉得舒爽极了，不自觉地摆着脚拨弄水。水底有小小的鱼，也不怕人，一蓬蓬地游过来，时不时贴一下他的脚。

    脚在河水里泡着凉浸浸的，但整个上身被太阳烤的几乎发红，这使得秋季云想在这清凉的河水里扎几个孟子。他看了看四周，没有人，这才慢慢把身上的汗衫脱下来，大概是穷的缘故，他身上就穿了个灰扑扑的短裤子，还打了补丁，里面没有内裤，挂着空挡，里面甩来甩去的，刚开始他还有点不适应。

    思量再三，他还是不好意思脱光了下去游泳，即使周围没有人。

    就在他站起身要往河里扑时，脚下沾了水的石板让他一滑，瞬间失了重心，往河里跌去。他手脚胡乱的扑腾着却什么也抓不住，河水争先恐后的往他喉咙鼻子里涌动，一种可怕的窒息感和濒临死亡的恐惧让他拼了命的挣扎。

    他大声的喊着救命，但回应的似乎只有一声声的蝉叫，一下下的彷佛要叫破他的耳膜。渐渐的，他没了力气，眼睛越来越花，身体慢慢地就要沉下去。

    一只手突然提起了他的脖子，他下意识想攀附上去，但极度的乏力使得他只能抬抬手，做不了任何的挣扎。

    胸腔被一下下的挤压着，还有温热柔软的触感在嘴唇上，他睁开眼时，看见一个背着光的人影，有点眼熟。

    咳出好几口水后，秋季云的眼睛才开始慢慢聚焦。是那个疯掉的教书先生。

    那件破袄子不在那疯先生身上了，他的头发乱糟糟湿哒哒地贴着头皮，倒把五官都显露了出来，灰扑扑的脸遭水一冲干净了不少。秋季云第一眼就看见了疯先生的眼睛，一双很亮的眼睛。

    疯先生的眉眼生的极好，即使胡子没刮，看上去也有几分原始的野性美，这让秋季云下意识觉得有些可惜，这样的一个人，叫人作践疯了，实在让人唏嘘。

    可惜之后，秋季云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落了水，是这个疯子救了他。喉咙还火辣辣的疼，他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装傻，像他看的那些一样，装傻充楞来躲避劫难。但这个逻辑似乎说不通，那可怕的劫难已经过去了，一些知识分子都回了城里了，他完全没有必要再装傻了。

    秋季云看着疯先生陈文清试探性的问道：“是你救了我吗？”

    陈文清没回答，一双眼睛亮的都有些空洞，只是咧着嘴笑，细长的手指着河水，嘟囔着：“水，水凉淹人......”

    秋季云见打结的头发要落到陈文清脸上，下意识要去帮他撩开，手才刚伸出去，那人就吓得跌坐在地上，抱着头，哽咽着喊着“别打我，别打我，我有罪，有罪......”

    秋季云坐直，有些手足无促，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时代车轮下被碾压过后的残缺灵魂。这个时代原本对于他而言不过是历史书上的草草几笔，但是这几笔却是时代下人物的一生坎坷之源。

    秋季云顿了顿，放低了声音道：“我不会打你的，你别怕，你没罪，你没罪......”

    但陈文清就像是听不到他说话一样，蜷缩着嚷嚷着自己有罪。

    秋季云被太阳烤的心烦，裤子黏糊糊地贴着rou更让他烦躁，他有点饿了，看着卷缩在面前的疯子，心里面感觉到烦闷，想直接回去找便宜娘要饭吃，但是良知又迫使他做不到对救命的恩人即使是个疯子漠视。

    看着一晃晃的河水，他隐约记起，这人似乎叫陈稳轻，虽然不确定是什么是哪三个字，但是读音好像是这样的，于是他吸了口气，拍了拍有些喘的胸口，上前把蜷缩着的疯子抱住，一字一顿，铿锵有力道：“陈稳轻！你没错，你没罪，你听好，哪个可怕的，秩序颠倒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没有人会打你了！你没有错，错的是不好的年月，不是你！陈稳轻！你听到了吗？你没错！你很好！你没有罪！过去了！都过去了！没人会打你了！”

    陈文清缓缓地抬起头，那双清亮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但是莫名的，让秋季云觉得就像眼下的河水一般，波光粼粼的，好像干净清爽极了，但是又似乎深不可测。

    秋季云缓缓松开这个疯先生，见人不在抱头哽咽后，松了一口气。这个疯先生的症状看上去很像是应激性精神障碍，他也只是刷短视频时候看了一眼，感觉有点像，但是怎么根治，他也不清楚，只能靠着模糊的印象做出下意识的措施，好像有一点用。

    疯先生的手撑着地面，眼神又看向了飘渺虚远的天。

    “上有无花之古树，下有伤心之春草。我向秦人问路岐，云是王粲南登之古道。古道连绵走西京，紫阙落日浮云生。正当今夕断肠处......”

    秋季云听见疯先生念着什么诗，虽然没明白在念什么，但是莫名的，他觉得这疯先生又显现出他第一次见到时，望着远处的那种文人风骨。再一次，他很惋惜，这样一个才貌不俗的人，若是没有疯，即使是在这样落后偏僻的村落里，也该是风采照人的吧，而不是这般处境。

    “陈先生念的什么诗？”秋季云忍不住问道。

    陈文清神色动了动，眼睛看着他，却又像是没看他，像是怀念又像是依恋，极其缱绻道：“纪云......”

    秋季云下意识应声，但随即反应过来，现在自己明明叫邱二狗，秋季云明明是自己现代的名字，这个疯先生怎么知道的，难道他和那什么系统有关系？！

    秋季云连忙追问：“你怎么知道我叫季云？你是不是和哪个破系统有关系？我要怎么才能回去啊？我不想在这儿了，又破又热，我想回去！要完成什么任务吗！？你说话啊！”

    陈文清站起身，像是没有听到秋季云说的话，径直要走。

    秋季云连忙拉住陈文清道：“你别走！告诉我！怎么回去！？”

    陈文清被突然暴躁的秋季云吓到，死命地挣扎着，一边挣扎一边喊着：“别打我，快走，纪云......”

    疯先生劲大得很，秋季云一个不留神，就被他甩开，跌坐在地，再想追上去时，那人早就钻进草林子里，看不见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