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你既忘了，便忘了吧 (第1/1页)

    饱受折磨的影卫连喊痛的声音都是小小轻轻的，对于他来说，疼痛意味惩罚，而他没有说“不”的权利。

    风归远蹲身将轻痕抱进怀里，沉眸不知所想，一下一下替人拍背缓气。轻痕还是怕，嘴唇哆哆嗦嗦动着，依稀辨别出个什么“错了”，缩在风归远怀里抖个不停。

    “还记得我刚才说的么？”风归远问。

    话音未落，轻痕慌慌张张抬头，跪直身乖乖地等着吩咐。他太慌了，他知道还没回主上的话，这是坏规矩的，然而他几次想开口，却都是发不出一丝声音，失声的错觉令他不自觉抓着风归远衣襟，抖得更厉害了，扯乱锦衣一处。

    “别怕。”风归远叹口气，重新整理了思绪。大仇得报，最后一个相关人已经忘了过去，他再揪着不放，又该如何放置怨恨呢？

    何况，这人已经被折腾成这个样子了……

    “此前，是我的错。”风归远长叹口气，又深深吸回，跟着稍扬起头，似乎在遏止将之欲出的情愫，眼前的景象从朦胧再到清晰，风归远终于再次开口，说给轻痕也说给自己：

    “那些事……”

    “那些事——”

    他的语气轻轻，神情冷静。仿若那些颤声是因为怀中轻痕的抖而带来的，他还是风月阁的冷心冷清的阁主，他还是所有人的依靠。

    “那些事……”

    但他一连重复三次，逼迫自己闭上眼睛，忽略记忆里那夜的生离死别，忽略自己的真情实感——

    人总是该学会向前看，不是么？

    “你既忘了，便…忘了吧。”风归远道，“我也，不介意了……”

    一语落地，谁的一声轻叹，随着微凉夜风飘散于天地之间，再也闻声不见。

    风归远抱着人站起身，轻痕因为骤然的失重吓得一缩，胡乱地拉扯风归远的衣襟，此时的阁主大人异常宽容，甚至特意空出一只手帮助受惊的影卫顺毛，纵容人环上自己的脖颈。

    “别怕，抱紧我，我带你去汤泉。”

    “呜……”

    轻痕虽然在哭，但还算乖顺，老老实实趴在他的肩头，风归远走到门口，见影卫状态尚可，颠了颠手，侧身正准备拉门。就在这时，怀里人像是被打开什么开关一般，猛地挣扎起来，风归远回护不及，“咚”一声，轻痕狠狠砸在地上，摔的身形一顿。

    但很快轻痕重新爬了起来，手脚并用地向反方向逃去，看样子，他竟要躲到书桌下面去！

    “那边危险！”风归远眼疾手快地抓住人，书案缝隙太小，保不齐这人要用缩骨藏进去，绝对会受伤的。

    但轻痕却以为是自己在劫难逃，绝望地尖叫起来，不管不顾地挥舞手——力气不大，软绵绵地拍在风归远身上。

    “嘘，没事，放松。”风归远重新圈起他，“没事了，不出去，就在这里，我在你身边。”

    好一会儿，轻痕慢慢恢复些许意识，重新安静下来，小心翼翼地靠在风归远的肩头，小小声地抽噎。

    “放松些，松烟。”风归远诱哄着问道，“能告诉我为什么不想出去吗？嗯？”

    不想出去的原因……

    轻痕眸心一跳，他并非是不想出去，而是不敢出去——

    为什么不敢？

    对啊，为什么不敢……

    轻痕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一闪而过的零零碎碎画面根本看不真切，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有一个声音一直在他脑海中呼喊，不能出去。

    一旦出去，一旦被那些人看见……就会……

    “……会、会…会被看见……”

    轻痕磕磕绊绊地说道，看得出他是真的害怕，说这话的时候神情空洞，脸色惨白。

    “那如果不会被看见呢？”

    “……不、奴不知道……”

    风归远单手捧起他的脸，颇有几分郑重道：“松烟，我寻一个最大的帷帽将你罩起来，不会有人发现你的。嗯？信我吗？”

    “……奴、奴相信大人……”

    “好，松烟很乖。”

    偏院自然没有足够的帷帽，风归远是扯了自己的外袍蒙在轻痕头上，大概是将上半身遮掩个七七八八。

    好在轻痕也不明白帷帽和外衣的区别，反正眼前灰黑一片，看不见外面，想来外面也看不到里面、看不到他吧？

    “等一下我拉着你出门，会遇到旁人…别怕，是你的侍女，”一提旁人二字，轻痕不自觉地缩，风归远便耐心地解释道，“她叫冷香。你生病的这期间，冷香很担心你。”

    “生病……”轻痕混乱的思绪想不明白：这是什么新的刑罚么？

    “嗯。”风归远点头，可转念想起他又看不见，不由自笑，连带接下来的问话也含着笑意，“关于以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唔……”轻痕努力想着，最后还是摇摇头，差点将头上的外衣摇落，风归远眼疾手快地替他扶住，拉回盖好。

    “没关系，我来讲给你。或者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随时问我。”风归远安抚着，沿着衣缝摸出轻痕的左手，握在手间，道，“走吧，慢一些，跟不上就告诉我。”说完，他又想到什么，补了句，“哪里疼也可以告诉我。”

    轻痕浅浅歪身，像是福礼，不过提前转过身的风归远并没注意到，他心里有事，张口半真半假地编道：“你以前不是我的影卫……但是你很强，实力远在我院子里那些影卫之上。所以我成阁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要了过来。”

    轻痕亦步亦趋地跟着，闻言双膝一软，跪下拜礼道：“……谢、谢谢……大人。”

    他想叫主上的。在风月阁，有主的影卫皆是这般称呼主人，可不知为什么，他却不敢叫出口，瑟缩一下，临到嘴边改了口。

    “欸、你……”轻痕跪下的时候没挣手，依旧是乖乖地举着被风归远牵着，随着身子伏地，整个左臂被长长拉伸，风归远担心会扯痛他，急忙顺着力跟着附身。

    “我与你旧主不同，我不太喜欢你们跪来跪去的。”

    风归远话音刚落，轻痕立刻跪的更正，表态道：“请大人立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