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花（7） (第1/1页)

    他们的婚礼订在十二月，长辈算好的良辰吉日。

    以珊兴奋地发来讯息，问她她穿白的好看还是粉的？看着照片中试穿婚纱的美丽新娘，她回，都好看，就是起来很冷。

    从场地策划和来宾位置的安排，他们忙进忙出，以珊在节食，说那天一定要当个世上最美丽的新娘，为了那一天的照片，现在挨饿就值得了。看着那个幸福洋溢的笑脸，她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也都值得了。

    是这样吗？

    她不确定，她觉得自己内心的天秤正在崩蹋，像是宇宙大爆炸那样，是无声无响的。

    尤欣似乎很担心她，说那天要开车载她一起过去婚礼现场，她笑着说她才不要当电灯泡，说什麽都坚持要自己去。

    那天之後李廉给她打过好几次电话，她通通不接。

    那儿持续讯息轰炸：

    【莎莎，求求你接一下电话！】

    【我那天太醉了，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那样??】

    【不要和以珊讲，求求你，再过几星期我们就要结婚了??】

    【要什麽赔偿我都可以给你。】

    【就当作一切没发生过，好吗？】

    她没回覆，只是一个劲地截图，他想赖也赖不掉。

    她有次去以珊任教的小学找她，远远地，就看见李廉和以珊、还有以珊的母亲坐在长椅上聊得好开心。

    看见班里的学生在走廊奔跑，以珊就会站起来大喊：「吴子俊！老师不是说过不能在走廊奔跑吗！很危险的??」

    班里几个可Ai的nV孩，用串珠做了手环，粉nEnG的少nV配sE，笑嘻嘻地拿过来给以珊：「老师，这是我们送你的礼物喔！快点戴戴看！」

    她看着阿姨亲昵地握住李廉的手，笑着说了很多事。为什麽那麽一幅祥和的画面竟会如此刺眼呢？

    高中那时，都是阿姨挽住她的手，笑着说，莎莎啊、谢谢你能和以珊这孩子成为朋友??

    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凭什麽获得幸福？

    她笔直地朝他们走去，手腕转瞬间被一人抓住——

    「你要破坏这一切吗？」维妮问。

    周围一群小孩嘻嘻哈哈地跑过，看起来那麽无忧无虑。上课钟声响起，当当当——

    她也曾是一个小豆苗，每天的世界就是跳格子和打电动。

    人啊，为什麽要长大呢？

    她低着头没说话。

    「你看着李廉学长的眼神是那样可怕??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什麽事，但是，求求你别拆散那二人，好吗？」

    「??为什麽？」

    「就像你希望以珊幸福，我也不过是希望学长能幸福罢了。」

    她看着眼前飘逸的紫发，缓缓开口：「你在一旁看着他们，都不会不甘心吗？」

    「反正抢也抢不赢，还能在一旁默默祝福，我就已经知足了。」

    她自嘲：「一定是我太贪心了呢？」

    「不管你们有过什麽深仇大恨，不能就此放下、不能就当作一切没发生过吗？莎莎啊！再过两星期他们就要结婚了啊??」

    她先是攒紧了拳头、然後又松开。

    耳边嗡嗡作响。

    「这是正确的路吗？维妮老师。」

    「谁知道呢？」维妮笑了：「但是啊，如果装聋作哑能让全部人都获得幸福的话，那一定就是正确的路吧？」

    维妮离开後，她一个人走在车水马龙的马路上，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腿脚都麻了，她看着眼前繁华陌生的城市，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正地孓然一身。

    霓虹招牌一闪一闪，照得她头晕发昏。

    这是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成为庸俗中她最讨厌的lAn好人。

    最後一次，乖乖阖上那副伶牙俐齿。

    最後一次，Ai一个人Ai到如此卑微凄惨。

    她拿出手机，点开李廉那絮絮叨叨地聊天页面，径直输入：

    【好，就当作什麽都没发生过。那晚的事，谁也别说出去，至Si都要带入棺材。】

    手指微微颤抖。

    委屈。无力。心有不甘。

    她就通通都吞进肚子里。

    就让它永远藏在心底，直至腐烂溃败。

    婚礼前一天晚上，以珊打电话给她：「莎莎，我有很多话想说。」

    「嗯，我在听。」

    那儿停顿了一下，开口：「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不去想nV孩讲这些的缘由，她们谁都不说破，装傻到底。她笑：「明天别哭啊，说好要当个最美的新娘不是吗？你哭起来很丑。」

    「我又不是Ai哭鬼！」

    她紧捏着手机，问出口：「以珊，你幸福吗？」

    「嗯！」电话那头笑得好开心：「现在的我真的好幸福喔。」

    「??太好了。」

    「莎莎，谢谢你出现在我身旁，朝我伸出了手。」以珊有点哽咽。

    「笨蛋，」她轻笑：「是你先对我伸出手的。」

    婚礼当天她很早就到了，还一反常态地化妆、换上洋装。

    她站在婚礼的入口，在宾客登记处签名了，会场布置的很漂亮，纯白和nEnG粉的气球点缀，外头摆满了花篮，里头播放以珊锺Ai的老歌——莫文蔚【如果没有你】

    如果没有你没有过去我不会有伤心

    但是有如果还是要Ai你

    如果没有你我在哪里又有甚麽可惜

    反正一切来不及反正没有了自己

    ??

    她在入口犹豫了半晌还是没有进去，她转身，朝着人cHa0反方向走，重新发动车子驶离现场。

    一路上她的手机不停震动，以珊、阿廉、尤欣一直轮流打给她，尤其是以珊，一通一通地播，不愿放弃。

    随着时间流逝，手机渐渐沉寂下来，婚礼应该要结束了吧？不知道那nV孩有没有哭？肯定有的吧那个Ai哭鬼??终於她停在了北海岸，抬头看那个壮观的富贵角灯塔，冰冷的海风吹得脸疼，海cHa0轻轻拍打着沙砾，海鸥在天空盘旋。

    尤欣拍了几张婚礼的照片给她，最後传来的，是大合照。以珊笑得甜美动人，旁边的位置却空了一块，尤欣说，那是以珊特地留给你的。摄影师说这样拍起来不好看，以珊却很坚持说没人能坐那个位置，离她身边最近的位置，从来都是属於赵莎莎这个人。

    她看着那幅照片，几滴眼泪滴在萤幕上。

    在空无一人的海滩，她终於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