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执炬_第九十九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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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九章 (第1/1页)

    “他没告诉过我。”

    晏长生闻言一哽,方才递至嘴边的话打了个旋儿,重新落回肚中。

    “……没,有?”她神色微变,惊怒道,“——那小王八犊子没同你道歉?!”

    炉门忽而大开,泛着冰冷鳞光的玄黑短锥被灵流一一卷出,旋即丁铃当啷地落入黑匣之中。

    容澜低垂着眉眼,合掌将匣盖按下,他抬指抚过开口罅隙,小巧银锁应声扣起。

    “道歉与告知终归是两回事。”

    器香徐徐消弭,灵焰卷入轮毂,于茫茫夜色中落下璨烂的一辙。

    三足金乌尖啸着降入林间,车舆适才停稳,便听得厢侧门扇传来一声巨响。

    黑檀木门颤颤地巨震几下,旋即被一股巨力猛然推开。一袂天青色自里间倏然掠出,速度之快卷起残风阵阵,直将悬于檐下的流苏金铃拂得当啷乱响。

    “……哕!”

    容澜匆匆忙忙地奔下车来,倾身便靠往路旁虬枝盘曲的老树,一张清绝俏脸苍白如纸,便连嘴唇都失了血色。

    他脑内昏沉得紧,喉间愈发黏腻鼓胀,不上不下的好似哽入了什么东西一般,迫得他口舌生津、胃中翻涌。

    身后忽而传来吱呀细响,伴随着步声渐渐靠近。

    “嗳哟,瞧这可怜见儿的。”大狐狸一袭雪金华裳,他怀间揽了几样玉瓶瓷罐,正慢条斯理地踩着足踏下车,“晏晏的药没用?先喝点水漱漱口罢。”

    啻毓将解开的水囊递予容澜手中,垂眸却见他双腿抖索得厉害,不由得蹙起长眉:“你晕动之症竟已严重至此……我瞧现下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不若先入城歇息一夜,待明日天亮了再上山。”

    容澜端起水囊小口小口地抿着,许久才将那团附着于嗓间的黏腻之感尽数冲散。他面色仍显苍白,长睫扑簌簌地扫下,微薄眼睑浅浅地浮起几线青红血管,沉默半晌,才缓过来似的应声道:“……嗯,先进城罢。”

    “虽然早有准备,却还是高估了自己。”他垂首将水囊仔细拧上,又缓缓站直了身体,“没想到,我竟连金乌车也坐不得。”

    “金乌车终归也是车么。喏,”啻毓翻找片刻,才从怀中抽出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瓶来,“清神丹,夜息香味儿的,取一枚含在舌下会好受些。”

    “清凉油,抹额角。”

    “还有这个……”他将药罐一一递入容澜手中,又顺手接过水囊提于掌下,“那些药,该吃的吃,该抹的抹,待我将东西放好了,本王请你吃好吃的去,酸菜鱼如何?”

    “甚好。”

    容澜拾步而上静立舆侧,抬目便见帘后有一抹黑影飘然行过,香风缕缕撩起薄幔一角,他心念一动,抬手将盛药瓶罐递至窗前:“澧州城不比上京,金乌车还是不要驶入城中的好。”

    不出所料,小帘被猛然掀起,一只细白大手骤然伸出,将那几样瓶罐全部敛入掌中。

    啻毓自窗后露了面,一双璀璨金眸微微弯起,眉目间尽显风情万种,他笑吟吟地望来,意味深长道:“我知道的呀,这个嘛,无需小澜忧心。”

    很快,容澜便知晓了他口中的“无需忧心”是什么意思。

    他颇为麻木地看着自澧州城方向匆匆赶来的一行人。他们统一穿着时下澧州最为流行的蚕绡绸衣,腰悬云浪纹翠玉璧,扑面而来的清贵气息。

    为首的是一名肩披羽衣的婀娜女子,她容貌昳丽、明艳动人,一头如云长发尽数盘起,髻间虽缀满金钗步摇,却丝毫不显累赘,反倒衬得她愈发贵气逼人。

    “主上,您终于来了!”她两靥点砂,笑开时宛若明媚春花,“可让老娘好等啊!您吩咐下的轿辇随后便到。哟!这位美人儿是……”

    “他名容澜,本王的……”啻毓话音一顿,随后展眉笑道,“挚友。”

    “哦,原是那位大人呀,怪不得需要轿子来掩人耳目呢,这便说得通了。”女子了然地点头,额间金饰叮铃响,抬目便见身穿绸缎短打的两人抬着暖轿姗姗来迟,“轿子到了,主上可要一同上去?”

    他缓缓摇头,又就着这番动作偏眸望向容澜,低声道:“恐怕得劳你再受会儿磋磨了。”

    “无妨,轿子两面透风,不会晕。”容澜朝他微微一颔首,旋即毫不含糊地转身登上小轿,“劳狐王费心了。”

    啻毓闻声失笑:“哪里的话,既是朋友,直呼我名便可。”

    他从善如流:“啻毓。”

    “嗯,你好好歇会儿,等到地方了,我再过来唤你。”大狐狸心满意足地点头,一面抬手将车帘降下,一面敛了笑回首转向身旁,“哪一位脚程快?回去告诉亥猪,杀条鳢鱼切片,做酸菜鱼,多放些辣子,快去。”

    吩咐完这茬,他抬眸又问:“酉鸡,澧州柜坊的帐如何了?这边生意才落地不久,虽有百闻分阁作照应,但到底根基不稳,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嗐,不辛苦!闲着养尊处优惯了,正嫌没地儿活动筋骨呢。”酉鸡爽朗一笑,头顶簪子哗哗作乱,“主上不必忧心,有老娘我在,这账本儿呀,好看着呢。”

    她美目含光,意有所指地瞅了瞅自家主上不甚明显的肚腹,又俏皮地一眨眼,道:“我何时才能见着小少主呀?”

    “也不久了,约莫十月中旬罢。”啻毓笑道,“到时摆满月酒,你可要记得来啊。”

    酉鸡抚掌:“这是自然!”

    谈笑声彼此起伏,和着步声渐行入城,耳侧也愈发喧闹起来。

    行过熙攘街道,酉鸡领队径直踏入装修得富丽堂皇的百味楼,突如其来的按键教她诧异地左顾右盼起来。

    ——楼内空空如也,想来是事先便遣散过来客了,然而竟连桌上也空空如也,当真是比她的脸都要干净!

    她秀眉蹙起,下巴亦随之微抬,便见柜台后随意地斜靠着个颇显幼态的矮个子少年人,他怀中揣着把算盘,正阖着眼小憩。

    “老娘早八百年前便吩咐过杀鱼了,鱼呢?!”酉鸡嗓门儿极大,朱唇一张险些将百味楼楼顶都掀起来,她噔噔噔地直奔柜前,抬手便要掐少年柔软的圆脸,“亥猪!你还睡?!主上随后便到,还不快快给老娘起来杀鱼?!”

    亥猪反应极快,他骤然睁眼,而后贴着柜身闪躲至台面另一侧,他将算盘护在脸前,惊恐道:“姑奶奶!鱼我早就杀好啦!但那酸菜鱼哪里放得呀,鱼rou泡得久了便碎了,自然要等人来齐了现做才好呢!”

    她砰砰拍着台面,腕间翡翠镯子晃得当啷响:“……哼,姑且信你这一回,人马上就到,快去快去。”

    “……遵命啦,姑奶奶。”他皱着张包子脸,灰溜溜地绕往后厨,口中还絮絮地念叨着,“多加辣子、多加辣子……”

    亥猪于炒菜一道精湛利落,不一会儿便端上了一大锅香辣四溢的酸菜鱼,而啻毓与容澜二人亦恰好踏足楼中。

    而后又接连上了数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以及几样解辣解腻的餐后甜点,当真是琳琅满桌。

    一餐饭吃罢,天已彻底黑去,独剩零散的几枚星子点缀其间。

    百味楼即是百闻分阁,楼内打尖住店两不误,一楼大堂,二楼雅间,三楼与四楼是客栈,而处于最顶方的阁楼便是买卖情报之处了。

    啻毓将容澜安置于百闻分阁内,又命人暗中把守,这才同酉鸡前往澧州分坊。

    一夜安宁,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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