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新老板 (第1/1页)

    今夜多云无雨，凉凉的风从街头窜到结尾，吹亮了一家家红火的炉子，点灯的老人挨个儿点亮路边柱子挂着的灯笼，佝偻的背影颤颤巍巍，让人担心这夜晚的凉风会不会将这具风烛残年的身体吹垮，可他点燃的烛火却总能坚强地明彻一整个夜晚。

    严霄站在石桥上，点点烛光在他眼中晃动，似是倒映在了深沉的海底。他转动着手里的雪茄，放进了嘴里，却始终没有点燃，平时心里揣着愁绪时，他总爱抽上一根，但他不清楚凌疏是否讨厌香烟的味道，也就只得过过嘴瘾。

    很快，那扇朱红色的大门被人推开，那个熟悉的身影从那扇大门走了出来。凌疏仍穿着早上的黑白连帽衫，估计回来后就一直在忧愁，没有心思换身衣服。

    凌疏走上了石桥，他绝艳出尘的脸在微弱烛光的照耀下红了小半边，看起来更为灵动，如同洒下了晚霞余晖的湖面，潋滟无双。

    “晚上好。”凌疏礼貌打了声招呼。

    严霄看出来他明显的苦闷，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狠下心来：“晚上好，怎么样，愿意说了吗？”

    凌疏双手撑着石桥，做着最后的挣扎，努力把狭长的狐狸眼睁得溜圆，企图让自己看起来可怜点：“真的必须要说吗？”

    “可以不用，你可以选择赔偿天价违约金，至于调不调查你，也不是你说了算。”严霄把利害清晰地摆在凌疏面前。

    面前的凌疏瞬间颓了下去，咬咬嘴唇，转过头去看着石桥下缓缓流淌的河水，才开了口：“今天去见的那对母女，是我有愧于她们，准确来说，我还愧对不少人，大概，有十一个家庭。”

    “？这么多人？”

    凌疏点了点垂着的头：“嗯，或者说，是我爸爸欠的吧，但我必须得替他还。”

    “他做了什么事？”凌疏把头低得很深，严霄只能看见他垂下来的长发里露出来的那双眼睛，蕴藏着情绪，并没有很多悲伤，更像是无奈。

    凌疏选择回答得反而并没有很为难：“你有听说过，三年前，玉枫市中心医院的凶杀案吗？”

    “略有耳闻。”不用凌疏继续说，严霄心里已经有了模糊的答案。

    “那天晚上，我爸拿着两把刀，进了医院，砍死了十几个人，有的是病人，有的是家属，毁了十一个家庭。本来他想杀死在病床上的林璃鹤的，可是被她爸爸拼命拦住了，死的就是她爸爸了。可是啊，她爸爸死了，留下患了血癌的女儿和欠了一大笔钱的家庭，又让她们怎么活呢。”凌疏的表情茫然麻木，每次他回忆那段日子时，都会被复杂的情绪冲击，最后变成这样生无所求的麻木迷茫。

    严霄看着这只平时骄傲的小狐狸此时脆弱的模样，莫名不太好受，像被什么堵住似的，他犹豫了半天才抬起来手，轻轻搭在凌疏的肩上，又心虚地不敢看他，声音有点磕巴：“你知道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最开始，他不愿意说出来，后来警察调查出来，他是入了邪教，我应该多关心关心他的，说不定他就不会这样了……那个时候我高考完后，考上了很不错的戏剧学院，我们家在我小时候很穷，把最好的都给了我，也从来不到我的学校找我，说怕丢我脸。后来……我爸杀人之后，只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我给你丢脸了。”凌疏说到最后已经几近哽咽，他的眼角在桥边烛光的映照下更红，他回想起父亲，那个在他小时候蹬着小三轮绕着城郊洒下一串细细碎碎摇铃声的父亲，那个在他考上大学后骄傲地捧着录取通知书一整晚的父亲，那个对着他说丢脸了的父亲。

    凌疏还是把眼泪憋了回去，尽量把声音放得平静，继续说：“我妈把我照顾得很好，把我藏在了乡下亲戚家里，躲了快一年，出庭什么的更不让我出面，她自己也得东躲西藏，避免被人找上门，最后还是警察帮了不少忙，才总算安定下来。我也对外改了名，以前我姓林，双木林，名书，书本的书，原本叫林书。就这样，我才总算没被人认出来过。但是我现在的公司，也不愿意捧我，说我风险太高，我也不想连累他们，就当个工具人，有时候啊，这些人，就需要绯闻转移一下他们其他不好的热度，我也不管那些人骂我什么吸血鬼，他们赚的钱可比我脏多了。”

    “你现在，还缺钱吗？”

    “缺啊，十一个家庭被我爸毁了，而且他杀人挑的医院，那些家人里面还有人有重病，我有点养不过来。本来……你爸爸当初说的等结婚了，他会帮助我，可是他，因为意外……”凌疏顾及严霄的情绪，没有继续说下去。

    可严霄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有什么波动，反而问：“那我也可以帮你的，既然是他答应过你的，我当然会替他完成。”

    凌疏自嘲式的笑了笑，摇摇头：“算了吧，你如果真想帮我，就别逼我拍这部戏了，这么多年，我也一直害怕被人扒出来以前的事，现在当个小糊演员挺好的。”

    出乎凌疏的意料，严霄居然很轻易地就答应了：“好，我答应你，那你有没有兴趣到我的公司来，我不在乎什么风险。”

    凌疏惊讶又疑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严霄把搭在他肩上的手放了下来：“我只是自信不会被你的事情影响多少罢了。”

    刚刚还挺感动的凌疏白了他一眼：“算了吧，我也不是说害怕影响你，我不想现在好不容易安稳点的生活被打破，不想回到以前那种东躲西藏的日子。”

    “嗯，我理解你，既然这样，那明天我就让李煦礼送你回去吧。”

    凌疏真没想到严霄今天能这么好说话，当即喜笑颜开：“谢谢老板，祝你一路长虹，那我就不打扰了哈，晚安。”

    严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

    次日，严霄果然遵守诺言，让李煦礼亲自送他回去，凌疏终于回到了自己温暖的小窝，屁股还没坐热乎呢，门就被敲响了。

    打开门后，外面是自己那一年看不了五回的经纪人。

    凌疏倚着门口，并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轻慢地说：“有何贵干？”

    谁料以前那个尖酸刻薄的经纪人不仅不恼，反而很是恭敬地笑着说：“这不是合同要到期了吗？该续约了。”

    凌疏接过来他手里的合同，草草看了两眼，就签了字，递回去：“行了吧，没事慢走不送。”

    凌疏直接关上门挡住那张看一次吐一次的麻子脸，慢一秒都要影响今晚的食欲。

    第二天，凌疏哼着歌美滋滋地走进公司门口，却又看见了阴魂不散的……严霄。

    凌疏惊讶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不是……你为什么在这儿，你不是在拍戏吗？”

    “过来处理一些我的新公司的事务。”

    “……”

    “哦对了，你昨天好像和我的新公司续约了五年的合同了是吧，真是有缘呢。”

    “……”

    凌疏感觉自己栽了，栽在这人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