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谢李]比白开水还无聊的一些爱情故事_痕(工具人进进)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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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痕(工具人进进) (第1/4页)

    祁进一抬头,透过五格窗望见积雪从院中最高的那根树枝上向下落,毫不留情地压塌石缝中唯一一朵白色野花,知道此刻已是天晴,他终于可以从自己的院中出门去。

    他要去找李忘生。

    半月前,他从观微阁某处僻静角落的书架夹层中偶然翻得掌心大小的一方薄册。封面上未着一字,他轻轻吹去书册上经年的浮尘,有些好奇地翻开,发现这竟是一本剑谱,而且几乎每一页上都被不知什么人留了些注解。尤其是在无我无剑那一页上,上头写着一行“以心合道物我合一”,尾巴上画了小小的一枚问号,最后却都被潦草地一笔划去,洋洋洒洒地重新补上了一行“身在物中物有而无我”,叫他越读越觉得有意思,索性带回寝殿翻来覆去地品了好一些时日。

    即便剑谱中有好几处地方,祁进只能粗粗看懂大略意思,他也已然能从中揣摩出不少崭新的体会。他见那些注解的字迹狂放不羁中不失灵动飘逸,愈发忍不住去猜测这究竟是何人的手笔。这一日祁进又在翻看剑谱,忽然想到掌门师兄博学广识,入门又早,说不定曾见过这册剑谱的主人,或许能为自己一解心中疑惑也未可知,便想着若是明日李忘生得空了,就带着剑谱去找他,叫师兄再给自己做一回老师。

    是日傍晚,华山山巅覆了一层薄薄的雪衣,从地面飘起稀薄的雾气。祁进去给院门落栓的时候预感到当夜将会有一场大雪。

    这雪一下就下了整整一夜。他在夜里听着树枝断裂的隐隐声响,入了梦不知为何却见到李忘生正站在雪中舞剑。泠泠剑锋向下劈,破开空气,斩出一道清脆的剑风。他看见李忘生的剑刃在日光下闪着雪雪剑光,心中纳罕那柄剑为何不能是自己。

    从前在凌雪阁中,祁进平生所求不过是接无人敢接之任务,杀无人敢杀之人。上头让他来纯阳宫取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不老丹,他便来取;纯阳宫中并没有藏着什么长生丹药,他便要杀了李忘生好回去复命。

    那也在一个雪天,他在纯阳宫重重叠叠的楼阁殿宇中轻易寻到李忘生的所在,对方背对着他,祁进一剑刺过去,李忘生却纹丝不动,反倒叫他莫名失了准头。他想他十多岁时便已能独当一面,杀李忘生一个道士和杀其他人又有什么分别,不过都是睁眼闭眼一刹那的事情罢了。

    后来呢?他明明应该当场补上一剑,取了李忘生的项上人头回去将功补过。可偏偏那会儿他看见李忘生转身就再也移不开眼,只觉得整个人整个魂都要扑到对方身上去了。他只记得自己问了李忘生为何不躲,却已记不大清李忘生莞然一笑之后究竟答了些什么。

    李忘生好啊,李忘生厉害得很。师兄同师父合在一起,竟将他劝得对这纯阳宫生出了留恋,叫他心中升起一股坚定的念头——他要从这一种世俗中走进另一种世俗里了。于是他也只能金盆洗手,入门修道了。

    李忘生李忘生,忘生……师兄。他在心底念他的名字,从那时起,祁进心里已将之视作认作至亲至敬至爱的师兄。

    次日大早醒来,祁进看窗外已经雪停,雪峰与天空连成渺茫一片,仿佛几步便可以直达天境。他算了算时辰,掌门师兄大约已经起身了,便踏雪而去,一路疾走,直奔李忘生的居所而去。

    祁进入了室内,见李忘生果然已经坐在桌前品茗了,便匆匆见了一礼,从胸前掏出那本剑谱小册。他把它以一种近乎拍的力气放在李忘生面前的桌面上,语气相当激动:“掌门师兄,这本剑谱上的小注对我裨益良多,我却不知是谁所写,该向谁道谢才好。恳请师兄帮我看一看。”

    他从前并不敢在李忘生面前用诸如拍之类的的动作。为了这几行注解他已经忘却了一些礼仪。

    李忘生倒不以为意,一面笑盈盈地和他客套,说祁师弟当真勤勉非常,一面伸手去把剑谱翻开查看,却在瞧见剑谱页侧那些眼熟字迹的那一刻开始慌乱。

    李忘生的另一只手被拢在掌教衣袍繁琐冗长的袖子里,修长的手指尚且在安全的黑暗中紧张地相互摩挲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却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放才好。

    祁进没能瞧见这汹涌的暗潮,此刻心中所念所想全是这些剑谱注解的神秘作者。这种情况于祁进而言并不常见——他难得会在心里把什么物事排得比纯阳宫,比李忘生还要靠前——是心中的武痴短暂唤醒了祁进的某种渴望。他从少年时起便用剑爱剑,只是毕竟入门不久,太虚剑意尚不能算修得十分精熟,而这位留下注解的无名之人恰恰点化了他的剑道,因此他迫切渴望知道此人的姓名,若是能见上一面更好。

    李忘生沉默不语,祁进便耐心十足地等待李忘生的回答。

    期间他轻轻唤了一声:“师兄?”

    李忘生望了祁进一眼,见他这位从江湖中来的师弟,正使用一种天然求知若渴的热切眼神看着他。

    李忘生心中暗叹这倒的确是他的疏忽了,他竟还遗漏了那人留下的一册东西没能藏好。这其实也不能全怪他,因为他到底也藏不好自己年少时的那些心思。六天宫殿欲成尘,李忘生素日里心寂如雪无欲无为,到这种紧要关头他才发觉原来自己还是无法淡忘昔日相处的每一分细节。

    他一见这字儿就了不得了,耐不住了,一边紧张祁进即将察觉出他的不对劲,一边又贪婪地想再多看几眼这熟悉的字迹。他把剑谱从桌上拿起来,小心翼翼地捧在自己的面前细看。纸张已经泛黄,墨迹亦多有磨损。他抚摸这些字,如同正在抚摸荏苒岁月。抚过“入”和“初”时,他几不可察地轻轻抖了抖。李忘生知道,这一定是那个“他”用那根毛笔写下的,“他”后来只用那根毛笔,就是在剑谱上落笔留书的这根,就是将李忘生“入”和“初”的——

    明知此刻师弟还在身边等自己给出一个确切的答复,李忘生却已经不受控地陷入了回忆。他实在无法,或者应该说,是不能忽视在剑谱上留下墨痕的那根毛笔。它被那个人——也就是静虚子,纯阳宫的大师兄谢云流——它被他握住过,他也就被他那么握住过。

    故事往往就发生在这样落雪的冬日。那时候他们还能并肩站在一起。两人总是晨起一同去早课、练剑、用饭,午间小憩片刻,傍晚同师父学经打坐。有时候师父早早放他们休息,他们就一起一落地运起轻功,到莲花峰不老洞最高的峰顶去看日落玩儿。从这儿向前看便是博玉师弟的丹房,再往前是天街,天气极好时能看见太极广场的一角,两只红灯笼显现出来,像两团窜起的焰火。回头就是华山群峰,脚下一片霜林。

    谢云流最爱逗师弟玩。两人互相倚靠着坐在那儿时,他忽然吓唬李忘生说:“听人说,这周边近来徘徊了一只墨狼王,凶悍得很。师弟可得小心些,莫要被叼走了才好。”

    李忘生此人身上有几分天生的古板,谢云流说他小呆子他也应,谢云流唤他小木头他也应,他总是不会反驳师兄的。李忘生闻言一副信以为真的样子起了身,仔细在峰顶最高处原地转了一小圈,又做出张望的样子向外远眺了片刻。忽然,他凝神看了看某一处后,便遥遥地指着那个方向,回头对着谢云流说:“在那儿啊师兄,是那只么?”

    谢云流见他神色颇为认真,便也望过去。哪晓得雪地上哪有什么墨狼白狼的,有的只是一对纠缠在一块儿的野兔。

    谢云流讶异地扭头去看李忘生,正好瞧见他的好师弟悄悄掩着嘴抿唇一笑,谢云流便明白这就是李忘生在大笑了。

    他心中一动,凑过去贴着李忘生说:“师弟,你是有意引我去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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