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漂鸟 (第1/1页)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困在黑暗里的人，世界无光，只有令人作呕的腐臭与残忍的背叛。

    她对父亲的记忆模糊，只知道自己并不喜欢过生日——那是她父亲过世的日子。

    当时她只有三岁，唱完生日快乐歌，准备许愿并吹熄蛋糕上的三根蜡烛，电话铃声却在此时响起。

    她记得，母亲接起了电话，双眼泛红，告诉三人爸爸出了车祸，要求哥哥和jiejie带着周盼恙一起前往医院，抓起外出的包包和车钥匙便往外冲。

    蛋糕没吃，连生日愿望都来不及许下，哥哥jiejie赶紧替她吹熄蜡烛，哥哥一把抱起她跟在jiejie身後冲出去，跟上母亲的脚步。

    抵达医院後，四人见到的却是冰冷失温的一具屍T。

    从此以後，身为nV刑警的母亲一头栽进工作，母代父职，整天与刑案为伍。她变得强势，个X不再温柔——纵使母亲的工作与温柔一词丝毫搭不上边。

    大她八岁的哥哥周盼豪放弃了自己对烘培的兴趣，拚命读书，只希望能和父亲一样当上医生。

    jiejie周盼蓉则是整天往外跑，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在外面做了什麽。

    失序的生活不但没有因为时间恢复正常，反而每况愈下。

    某天，考上医学系的周盼豪读了一年大学後就此消失，再也没有返家。

    母亲忧心如焚，在一次逮捕暴力讨债的帮派份子时得知了周盼豪的下落，甚至有谣言传出，他积欠了一PGU债。

    身为刑警的母亲立即要求调职，带着两个nV儿离开原本的家。

    想不到这一搬家便搬了三次，短暂停留在不同城市，不同警局，最终来到了这座靠海的城市。

    母nV三人过了段平淡宁静的日子，直到周盼恙升上高中，灾难不减反增。

    周盼恙升上高一的那一年，徐梨琤成为了他们班的国文老师。

    她教学方式新颖有趣，获得许多同学的欣赏，被她教导的学生成绩明显提升。

    唯独周盼恙例外。

    「周盼恙，你已经连续四次都考五、六十分了，是要挑战连任你们班国文垫底王吗？」徐梨琤半开玩笑地问，手里拿着周盼恙的考卷。

    「老师，不用连任，我早就已经称王了。」她面带微笑地说道，很是自豪。

    「我可以问问看你其他的科目成绩吗？」徐梨琤问，将考卷放到她的桌上，「你最好的科目是哪一个？」

    「英文。」

    「你上次段考考几分？」

    「老师！周盼恙是英文怪物啊！」其中一位同学喊道，「她超级无敌可怕的！」

    徐梨琤好奇地问：「怎麽说？」

    「她英文每次都校排第一啦！」另一位同学道，「这家伙不是人，是怪物啊怪物！」

    「才没有啦。」周盼恙否认。

    「那麽，能不能让国文成绩也提升成怪物等级呢？来自外国的小怪兽？」

    「喔——」一群Ai看热闹的学生开始起哄。

    徐梨琤转头，对着全班说道：「大家帮我注意喔，你们班的垫底王下次段考如果还是六十，那她就要留下来课後辅导作为惩罚。」

    「愿赌服输。」周盼恙接受挑战。

    当时的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自己与徐梨琤仅是老师与学生的关系，不会发展出另一种感情。

    但事实证明，她错了。

    那次段考，周盼恙的英文成绩仍保持在全校第一，但国文成绩却持续惨不忍睹。

    「不愧是班上垫底王。」徐梨琤笑着说道，看向每天中午乖乖来到教师办公室接受辅导的周盼恙。

    「或许我只是故意考差啊。」周盼恙嘟囔，打了个呵欠。

    「好了，小怪兽。」徐梨琤r0u了r0u她的发顶，「今天先到这，我看你也累了，剩下的十分钟让你在这里睡觉。」

    「可以吗？」周盼恙有些犹豫不决，「这里是教师办公室欸。」

    「我是老师，我说了算。」徐梨琤道，cH0U走她的考卷，「睡吧，辛苦了。」

    不知怎地，她突然好喜欢老师叫她小怪兽。

    过了段平静的日子後，迎来了周盼恙的生日。

    生日当天，周家三人前去灵骨塔祭祀。

    jiejie一看见照片中爸爸的脸，不禁流下了眼泪。

    周盼恙看着骨灰坛旁的照片与姓名，只觉得陌生至极。眼前的男子她根本不认得，就算记得些什麽，也早就随着时间淡忘。

    每年生日，总有人会在她面前掉泪，她早已受够这一切。

    「你们要好好读书，知道吗？」站在身旁的母亲突然开口，目光仍盯着方格内的骨灰坛。

    周盼恙想起了她这次的段考成绩，她连成绩单都还没给mama看。

    她想起了徐梨琤，那静谧的午休时光，总被她的身影填满。

    隔天，当她拿着依旧不忍直视的国文段考考卷跑去找徐梨琤，她知道自己除了愧疚，也有另一种异样的情感在她T内萌芽，而後疯长。在有她陪伴的时光中，徐梨琤或许早已成为不可或缺的存在。

    「对不起，徐老师，我——」

    「你不用和我道歉，盼恙。」徐梨琤一如往常地温柔，拍了拍她的肩，「你这次进步五分已经很不错了，要继续加油，知道吗？」

    「……」周盼恙不语，垂头看向穿着长袖制服的手臂，只有她知道底下藏着什麽东西。

    那丑陋不堪，真实却又充满罪恶的东西，但她就是忍不住这麽做。

    「不过啊，你穿着长袖都不会热吗？」徐梨琤开口，打开了电风扇，「办公室冷气坏掉了，大家耐不住热，都穿短袖来学校。」

    「徐老师……」周盼恙yu言又止，想说却又开不了口。

    「我帮你卷袖子吧，看你都流汗了。」徐梨琤道，伸手替周盼恙解开袖口，准备卷起袖口时，周盼恙突然後退了几步。

    「怎麽了？」她察觉异样，小心谨慎地问。

    只见周盼恙摇摇头，不肯说。

    徐梨琤从座位上站起身，手放到她的肩上，「走吧，我们去厕所。」

    抱着疑惑，周盼恙仍跟着徐梨琤来到了nV厕。

    徐梨琤伸出手，周盼恙又往後退，这次退到了厕所门边。

    「你要g嘛？」她问，眼里闪过一丝惊慌。

    「帮你把袖子卷起来啊。」徐梨琤理直气壮的说，抓住她的手，「不要再乱动了，小怪兽。」

    「其实是因为……」周盼恙动弹不得，只能乖乖让她替她解开袖扣，把袖子往上折了半截，露出那白皙纤细的双臂，以及手臂上一条条的伤疤。

    徐梨琤盯着眼前的nV孩，沉默了半晌，开口道：「我以为你是因为害羞，才不希望在办公室里卷袖子的。」

    周盼恙敛下眼眸，不敢说话。

    「是因为成绩考差了，才这麽做吗？」徐梨琤柔声问，仔细地替她将长袖放下，指腹轻拂过她手上的伤疤。

    「不是。」她摇头，「昨天是我生日。」周盼恙道，看着老师。

    「哇！祝你生日快乐。」徐梨琤微笑道，却被周盼恙狠狠瞪了一眼。

    「拜托不要祝我生日快乐。」她说，「我的生日，只会被拿来缅怀我爸而已。」

    「你爸怎麽了吗？」

    「他Si了。」周盼恙说道，神情漠然。

    闻言，徐梨琤沉默了半晌，缓缓道：「难道，你不希望你的生日过得开心一点吗？」

    「那要怎麽做？」周盼恙皱眉。

    「我是弦乐社的指导老师，社团结束後，我们在音乐教室见。」徐梨琤眨了眨眼，离开nV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