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第2/2页)

推上自己的车。

    从菱山一直开向郊区，建筑物越来越少，显得夏日阳光也越来越炽烈。

    这又是礼心从来没踏足过的地方，嘴巴上不满地问“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去找谁”，脑子和眼睛却始终对陌生的景色保持好奇。

    久安多山，在矿业发达之前也曾植被茂盛，如今虽然有绿色的地方已经不多，沿着公路还是能看到不少露营地的指示牌。阿织把车拐进一条林中小路，渐渐能看到一些尖顶的小木屋和帐篷。

    其中一间用涂鸦写着大大的“流浪汉之家”。

    “不要误会，只是开在露营地的酒吧而已。”阿织一边停车一边解释。

    不过看满地的垃圾、酒瓶，裹着毯子横七竖八席地而睡的人，这名字也没差。

    阿织在睡觉的人里找了一圈，甚至拉开帐篷查看，似乎是没找到目标，于是熟门熟路地推开酒吧门，直奔吧台。这个时间段里没有客人，叼着烟的酒保正在打游戏，头也不抬地说：“没有午餐没有晚餐没有零食只有酒。”他没有头发的脑袋上全是神神鬼鬼的刺青。

    “我找一只眼，她说她来这儿了，手机打不通。”

    “一只眼”？礼心注意到这显然不是真正的名字，所以对方是独眼吗？

    独眼。

    不，不会这么巧合。

    礼心否定自己那一闪而过的念头。

    酒保还是不抬头：“啊，跟人打赌进山了，晚点能下来。”

    阿织思考了一秒钟：“那给我两罐苹果酒，冰的。”

    酒保盯着手机屏幕从身后冰柜里摸出两罐搁在柜台上。阿织拍下一张钞票：“不用找了，她回来跟她说织织在湖边，来找我。”

    酒保摆摆手。

    “又去哪里？”礼心看他又往外走。

    “等人，顺便去清醒一下头脑。”

    阿织钻进更窄的小路，在林子里穿梭。礼心无可奈何，只好被他牵着鼻子走，“你是吃定我不会开车，没办法一个人回去是吗？”

    便利是懒惰之友，苦难之敌——心教的车辆与网络一样，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使用，大多数以利可们都没有学过开车。

    阿织回身对他哈哈笑：“有一点！”见礼心瞪着自己，他挠一挠编了彩色头绳的头发，“不过你放心，不会白等。她一定有办法找到小meimei，如果快的话可能今天就有消息。”

    “如果没办法呢？”

    “那我们俩都任你处置。”说完自己往前跑，把礼心“处置你们俩有什么用”的抱怨远远抛在身后。他的白衬衫外面套了一件五彩缤纷的编织小背心，仿佛一只蹦跳的野鸟。礼心倒是不用担心跟丢。

    走了很长一段路，礼心身上都开始冒汗，视野也开阔起来，前面的阿织开始高呼：“哈！到了到了！”好像嫌弃礼心走得慢，折回来扯起他开始狂奔。

    一片隐藏在山林间的湖水出现在眼前。

    发现地表出现断层和脚下一空的时间差，也就几秒钟，等礼心喊出“我不会游泳”的时候人已经开始往下落了。

    “扑通”，湖水仿佛拥抱一般将他们纳入胸怀。

    幸好阿织反应够快，紧紧搂着礼心的腰，入水之后立即开始上浮，把他拖出水面放在岸边岩石上。

    礼心呛了好几口水，脑子一片空白，浑身湿漉漉地坐在被阳光晒热的石头上拼命咳嗽和喘气。

    “不好意思，我太兴奋了，没问过你……”阿织十分抱歉地抚摸他的脊背，被礼心一手甩开。

    “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礼心差点儿以为自己要死了。下意识地反手摸向腰间，什么都没摸到，脸色一冷。

    “你今天没带刀。”阿织不怕死地提醒道。跳开几步往后一倒，漂在水上游了几圈，“作为道歉，我教你游泳吧？很快就可以学会的。”

    “不需要！”

    “别生气嘛，下来玩。”

    礼心抬腿要往岸上走，被阿织抓住了脚踝：“不准走。”

    “放开。”

    “不要。”说完手上一扯，在礼心的诅咒声中重新把他拖回湖里，从身后抱住他，“别挣扎，放松，不然真的会沉底。”

    这就是神的考验吗？

    无论开车、还是游泳，阿织似乎总有办法让自己不得不跟随他的脚步。

    如果恶魔有了脸，那一定就是身后这个男人的模样吧，礼心想。

    眼看着离岸边越来越远，他的恐惧和愤怒反而平静下来。

    此刻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阿织和他的手臂，除了照他说的做之外，别无他法。

    也可以说，在毫无选择余地之时，礼心自暴自弃了。

    察觉到他的安静，阿织低声笑一笑：“你看，很有趣吧？”

    “有趣个屁。”

    这是礼心第一次说脏话，换来阿织更开心的笑。

    他违反“言语不可污秽”的教义了。可心里却一阵莫名其妙的畅快，原来说脏话是这个感觉啊。

    阿织托着他的样子，像水獭搂着胸前的贝壳，看着自己在浮力下漂起来的裤子和穿着凉鞋的脚，他忽然想到死亡。

    如果现在用这副异教徒的模样死去，他的灵魂会升入天国吗？

    天国里是什么样子？

    像现在这样，宁静到仿佛不在人间吗？

    “等你学会游泳了，我带你去下面看看。”阿织说。

    下面，地狱吗？

    “有水草、螃蟹、各种鱼，很有趣。”

    礼心没有回答，“回岸上去。”

    “那你不准跑了。”

    “嗯。”

    礼心抓住阿织漂在水面上的发绳和辫子，“但是我要揍你。”

    他听见阿织愉快地答应：“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