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钟】短篇合集_神父,我向您忏悔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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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父,我向您忏悔 (第2/7页)

佩戴金环的赤足。

    如果把我的神父浇注进去,叫他也摆出那样灵动的姿势与悲悯的面容,再由我执锤,一寸一寸敲碎泥塑的外壳——

    神父对此浑然不知,告解已至尾声,他双目紧阖,虔诚低喃道:“阿门。”

    阿门。达达利亚想。渎神何尝不是一种伟大的信仰。

    03-

    “听说这一带最近不怎么太平,”达达利亚望着远去的警车稍一耸肩,“似乎出了命案。”

    即使褪去神父的职装,钟离依然穿得像个保守的传道士,浑身上下裹进黑色的大衣中,下半张脸埋进围巾,并未搭理达达利亚的话。

    “估计这几天来找您的人要变多了,”达达利亚转头看他,伞柄向一侧倾斜,“神父,您要有的忙了。”

    显然,钟离并不想接受这份好意,他向外走出一步,任由蒙蒙雨丝落在肩头和发梢。

    达达利亚也不执着,他直接收起伞,选择和钟离一起淋着:“您最近还是少出门为好,当然,来找我另算。”

    钟离终于开口了:“你不上班吗。”

    “哎呀哎呀,不比您任重道远。”达达利亚笑了声。“我啊,无业游民一个,人生意义在于猎艳,安享美色,然后……”

    钟离睨了他一眼:“然后?”

    “然后割断她们的喉管,自头顶开始,剥下皮来,涂上艳谱,装裱成画。”青年语气轻松,浑然不觉自己在袒露多么奇怖的想法:“谓之活色生香。”

    钟离显然半字未信,他停下脚步:“我到家了,阁下请回吧。”

    他的眼睫被水珠沾湿,变作雾黑的几缕,达达利亚伸手去碰,却被钟离偏头避开了。青年只好收回手,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这么冷的天,不请我进去坐坐?”

    钟离一动未动,挡在门口,没有半点让步的意思:“今日未做准备,恐怕招待不周。”

    “真是铁石心肠,”达达利亚遗憾道,“怎么就不能像您的嘴一样软些呢?”

    神父登时不悦地蹙起眉,失了耐性:“再提此事,我要叫警察来了。”

    逼得太紧,猎物要跑了。达达利亚选择暂退一步,让他喘息片刻:“别生气了,我道歉好吗?对不起。你进去吧,我马上就走,不打扰了。”

    青年说到做到,眼见屋内的灯亮了起来,他朝二楼的窗挥挥手,比了个口型,转身离开了。

    目睹他的身形消失在街角,钟离放下窗帘。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取出丁腈手套戴好,打开了那支护手霜的包装盒——一支平平无奇的软膏,花果香,并无特殊的气味,盒子底部附赠一张纸条,写着联系电话和一串地址。

    背面则是一行飘逸的字:静候佳音。

    钟离把东西原封不动地合上,装进了证物袋。

    他拿出备用机,拨了通沉寂已久的电话:“他给了个地址,明天带队去搜一下,重点在地下室……人体组织见光易腐,即使没有尸体,也一定有专门的化学处置室。仔细找找,不论有没有发现新线索,时间一到立刻离开。”

    “我没事,不必担心。”钟离截住对面的话头,无意识捻了捻食指。陈年旧茧刚被磨去,他还不太习惯这样光洁柔软的指腹。

    钟离三两句交代了行动,挂断电话,回想起青年离开前留下的那句话,微眯起眼。

    习不习惯无所谓,杀人犯喜欢,这就够了。

    04-

    达达利亚一语成谶,第二天一早,来教堂的人果然多了起来。

    受害者家属哭得站立不稳,跪瘫在钟离面前,求他帮自己惨死的年轻女儿做临终圣事,主持葬礼。

    神父纯白的衣袍下摆被那些人攥出褶痕,溅上眼泪,不复整洁。神父对此并不在意,伸手搀扶他们起身。

    达达利亚遵守承诺,说好明天见,果然早早到场,坐在长椅一角,局外人般冷眼旁观这场闹剧。

    他的神父悲天悯人,走上圣坛,手握十字架,对着摊开的圣经开始布道。

    “主将宽恕一切罪过。”

    底下的人群自发垂首,双手交握举至身前,嗡嗡低语:“主将宽恕一切罪过。”

    主将主持一切公道。

    主将降下应有惩罚。

    且要用圣灵感动我,

    使我不偏离你的道。

    阿门。

    送走了家属,神父开始在本子上做记录。一会儿灵枢将要送至教堂,神父需得主持仪式,暂时没空顾及纠缠不清的小痞子。

    达达利亚倚着圣坛,姿态浪拓,伸手抽走神父的笔:“神父,我有疑惑。”

    神父神色未变,拉开抽屉取出新的一支:“你说。”

    “为何要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伪造神?”他直言直语,毫不顾忌,“麻痹自己,逃避现世,有什么好处?懦夫行径。”

    神父笔尖一顿,并未如料想中那般动怒,而是心平气和道:“看来你的人生迄今为止一帆风顺。未曾亲身体会过,自然无法感同身受。”

    “人生在世,总有无法排遣的痛苦。已成定局之事无法挽回,与其让自己溺毙在过去的沼泽中,不如想办法寻条出路。恕我无法认同你的观点,那些愿意鼓起勇气重新生活的人,不是懦夫,而是自己的救世主。”

    达达利亚点点头:“受教了。”

    话题并未就此打住,神父继续说:“为他人施加苦难者才算懦夫。人心中都有欲望,不论高低贵贱,然而有人用它激励自己,有人却任它失控蔓延。将自己的欲望加诸于他人,往往意味着内心空洞,不得不借助外力。左支右绌罢了。”

    青年笑了笑:“好厉害的嘴,我的肺管子快要叫您戳穿了。”

    “我该走了。”神父将书本一合,不理会他。“阁下请便。”

    达达利亚却握住他的手腕:“可您就不好奇么?我每日来找您,究竟是为了什么?”

    神父看着他年轻的面容,淡然道:“我已将此身献给圣主,恐怕无法回应你的期待。”

    好一个无欲无求的修道者。达达利亚笑着摇了摇头:“神父,敢在上帝面前撒谎,看来您也称不上多虔诚。”

    神父抽回自己的手:“如若无事,阁下还是请回吧。”

    ——却没能抽动。

    达达利亚钳着那节手腕,举至鼻尖,深嗅一口:“我送您的东西,怎么没用?”

    神父挣动的力气大了些:“放开。”

    高挺的鼻梁自下而上划过掌心,来到指尖:“您明明已经打开了,为何不用?您在忌惮什么?”

    1

    他的吐息潮热,传至指腹,惊得神父后退一步,试图拉开距离:“阿贾克斯……!”

    青年被他取悦,自喉间溢出两声笑:“原来那天我和您打招呼,您听见了。”

    “为什么不敢面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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