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没了家 (第2/3页)

云景阳到底年轻，他怔住几秒，然后做贼心虚地快速低下头掩盖慌张，假装吃饭。

    男生拙劣的表现被钟辛炜看在眼里，他挑眉，接着无奈又不屑地笑了。

    ……

    三人饭局结束时，才刚过下午一点，穆霭与云景阳没有让钟辛炜开车送他们，而是打算一起散步走回去。

    午后的街道仍旧吵闹却带着几分慵懒闲适，不论几环的路上，车都堵得厉害。看不到尽头的灰色水泥地，各色轿车摆成长龙、衔尾相随，动一动停三停堪比迟暮的老人，又像水洼里拥挤不堪的浮游，混乱聒噪。行道树上，喜鹊瞪圆眼睛无知地瞧着人界不属于它的热闹，喳喳啼叫被车鸣与电动车的滴滴声掩埋。

    云景阳推着山地车与穆霭慢悠悠地走在银杏树下，刺眼的金色阳光穿过泛着微黄的树叶落在两人身上，带着秋天独有的暖意。

    在人流中穿行，他们之间谁都没说话，只是沉默地走着，好像一直这样，就能走到天荒地老。

    云景阳保持与往日不同的安静，他把步子控制得刚刚好，像精确的仪表盘，总能让自己与穆霭的距离始终相隔一拳。

    他明白穆霭心情不好，于是懂事地扮演起陪伴者，因为除了陪伴，他不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抿住嘴，云景阳攥紧了车把手，无能为力的失措感折磨着他。

    最后，是穆霭难得率先打破了僵局。他低头瞧着地面上的几片惨淡落叶，声音瓮瓮，不知道是在对谁说又或者是在自言自语，“从小到大，我喜欢崇拜过很多人，可是没有哪一个可以比得过父母在我心里的位置。”

    像话本的序文，又像留声机里几道留白的滋滋啦啦，穆霭淡淡的语气似乎隔着时空缥缈，轻而易举地把云景阳带入了那场满是猜忌与悲戚的故事中：

    “你…应该听过吧？我父亲在被定下贪污罪，故意伤害罪又或者强jianian罪之前，其实是个建筑公司的老板。”

    “那时候，我们家的情况虽然说不上大富大贵，但至少吃得饱也穿得暖，算小康水平，所以也有许多人认为我曾经不愁吃喝的“富二代”生活全是我爸通过卑鄙的手段得来的。”

    “云景阳，你是不是也这么想过？”穆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出这样一个看似无理的问题，然而对于云景阳的答案，他偏偏多了一份执着与好奇，让他忍不住开了口。

    “……”意料之中，云景阳没有回答。

    他转头注视着穆霭，喉结滚动，双眸里糅杂了对眼前人的疼惜与对世事无常的遗憾。

    几秒后，云景阳摇了摇头，忍不住又靠近了穆霭一点，带着小心翼翼与试探。

    穆霭没瞧见云景阳的反应，以为对方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双脚踩在落叶上发出几声吱嘎，目光流转是一种落寞和追忆。

    不知道想起什么，穆霭扯起的嘴角带了嘲讽，声音也跟着发冷，“不过也对，人最容易听信毫无根据的流言蜚语了。所以他们并不清楚，自己口中短短的几句谩骂诋毁，就可以把我父亲辛苦了二十多年的成果变成一堆遭人唾弃的垃圾，还可以把他变成无恶不作的坏蛋。”

    “因为一场意外，我们一家背上了数不清的仁义道德的指责。可是骂我们的那些人中，他们没有一个人知道为了攒钱创业，父母和我挤在只有十几平米小房子的难熬生活。也没有一个人知道，为了选出好的建材我爸亲自跑去全国各地甚至是国外寻找钢材、去厂里监工，几天几夜不回家……”

    回忆如凌迟，拉扯着死皮从肌肤上撕下来，露出里面鲜嫩疼痛的血rou。穆霭长吁出一口气，表情苦涩，“所以，我其实不甘心。不甘心我爸被冤枉，不甘心我一直崇拜的父亲沦为别人口中的过街老鼠，更不甘心许多人的黑白颠倒与善恶不分。”

    “我过去总会想，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又为什么是我家？但慢慢地，我不想了，因为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身边人的离开，习惯了所有不幸都找上我，习惯了独自一个人。”

    面对穆霭一声声无助的质疑和语气里的无可奈何，云景阳心里的疼惜愈发浓重。他很想让穆霭不要再说了，却讲不出来完整的话，只能张嘴轻唤一声：“穆霭……”

    你不是独自一个人，你有我。

    听不见云景阳心底的话，穆霭轻笑一声，摇摇头，“没事，过去了，都过去了……”一声声放低的呢喃像在自我麻痹，听得人心情酸涩。

    他接着自嘲道：“现在想想，我小时候也真是不懂得珍惜，明明已经很幸福了，却还总央求我爸回家陪我。当年家里的生意在京城越做越大，甚至远在海城的一些工程都会使用我们家公司的建材，所以那时候为了筹备分部的工作，我爸经常加班处理事务忙得几天不回家，我还因此与他大吵过一架。”

    “后来我的努力得到了成果，每一年不忙的时候，他都会带着我妈还有我去一个国家旅游，七岁是英国，八岁是法国……反正他总会抽出一段时间陪我们母子俩。”

    “那时候，有许多人都很羡慕我爸，因为不仅生意越来越好，日子也过得幸福。可是我们忘了，这世上有得便有失，没有什么是一帆风顺的。”

    “应该是在我上初中的一年，公司负责提供建材的一家酒店突然出现了火灾。那场大火发生得莫名其妙，还没等我爸反应过来，他就被扣上了贪污行贿、故意伤害的罪名。也是一夕之间，我们家从人人夸赞的优秀企业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