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如果 (第2/2页)

下意识地伸手撑地想要一个侧翻重新站起，可是他的身体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灵活，最后他还是狼狈地跪倒在了地上。

    连肌rou都没有记忆，那么果然那些感觉都是错误的么。

    布斯葛苏准备站起来时才发现自己正好跪在一尊雕像前面，他抬头看向雕塑，是圣芒教团的仁爱天使摩尔罗。

    大天罗神。

    大天罗神?

    一个完全陌生的音节从脑海最深处苏醒了过来，他保持着跪姿怔怔看着仁爱天使那张悲悯的脸，她胸口的位置上镶嵌着一枚黑色的珍珠，不知怎么，布斯葛苏缓缓起身，然后从雕塑胸口取下了那枚珍珠。

    整个世界突然陷入了极致的安静之中。

    一个神色皮肤紫色长发的少女蜷缩在一个泛着虹光的泡泡里，精致的面容像是在做一场无比的美梦。而吸引了布斯葛苏注意力的是她脖子上挂着一枚眼睛形状的项链，一个名字在他口中呼之欲出，但是怎么样都说不出口。

    ‘我是，静谧。’

    一道轻柔温暖的声音在布斯葛苏脑中响起，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道粗暴并带有无比压力的声音在他耳蜗里炸开。

    ‘我是，敬畏！’

    又是一个泡泡被点亮，里面装着的正是怒目圆瞪的艾铂·林德尔，他的脖子上也挂着眼睛项链。

    ‘我是妄想。’‘我是贪婪。’‘我是……’

    一个又一个泡泡在黑暗中显露出自己的身姿，他们的脖子或者手腕上都挂着眼睛形状的饰物。

    ‘我是，献祭。’

    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在布斯葛苏背后响起，布斯葛苏猛地转过身去，就看见一个身周萦绕着绿雾的黑发绿眼的英俊青年站在那里，一双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

    他的脖子和手腕上都没有眼睛形状的饰品，他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被困在泡泡里，青年一步一步向他走近，右手摸上他的脸颊，低声笑道：“原来，变成人类的老师长成这样，嗯，老师变成什么样都很好看。”

    “老师?”布斯葛苏喃喃道，“我不记得我当过谁的老师。”

    青年笑着说：“老师，你不用记得我。你看，没有魔法和种族纠葛的世界不是很好吗?老师你不必夜夜为了痛苦的回忆辗转反侧，以后这个世界会对你和风细雨，因为这是我的愿望。”

    这时青年好像听见谁对他说话一样，聆听了一会儿以后点点头，手一挥，一个泛着虹光的泡泡把布斯葛苏困在了里面，青年最后眷恋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向黑暗的中心走去。而那些挂着眼睛饰品的人们也都纷纷走出了自己的泡泡，所有人都向着同一个点走去。

    布斯葛苏双手撑在泡泡墙壁上，看见那些靠近中心的人一个接一个被黑暗吞噬，脑海深处的絮语声在不断高声警示着。

    “那是黑夜降临的仪式。”一个女声突然在他身边响起，布斯葛苏转头看去，那个声音的主人也看了过来。

    她拥有银色的头发，蓝灰色的皮肤，和一双湛蓝的眼睛。

    布斯葛苏怔怔看着她，不知不觉，脸上已经被泪水濡湿。

    “你是……阿尼。”

    阿尼对他笑了笑，说：“好久不见，我也没想过我们还有再见面的一次。”

    接着她脸一板，指着那群人说：“你必须去阻止他们，不然黑夜就会苏醒，镜面世界会把真正的世界重叠、取代。”

    布斯葛苏说：“可是我该怎么做?”

    阿尼说：“你必须喊出那个名字，你知道是哪个名字，想起来，在他被黑夜吞噬以前。”

    布斯葛苏下意识地就知道阿尼指的是谁，但是越是努力去回忆，那个名字就越是躲藏，他把头靠在泡泡墙壁上，无意识地一下下撞击着，用短暂的痛楚和眩晕来辅助回忆。

    那个名字，应该是他最熟悉的几个音节，想都不用想就能从嘴里呼唤出来。

    那是个忽老忽幼的小矮子，无论老幼，那双翠绿的眼睛都像是一块宝石、一枚阳光下的绿叶般，璀璨而明亮。

    他顽皮又聪慧，不知从谁那里打听到了他的生日，卖了许多他辛苦收集的魔法材料给他买了一条用名贵矿石做成的银白色海豚项链，他指着海豚眼睛位置上的蓝宝石，说老师，你知道吗?如果有人落水了，海豚们会把他救到岸上。

    他的绿眼睛里满是光彩，说老师，你就是那条带着溺水的我回到岸上的海豚。

    那个名字就在嘴边，可是无论怎样都喊不出来。

    布斯葛苏紧紧扯着胸口的布料，那条海豚被他攥在手中，坚硬的鱼鳍割破了他的手指，鲜红的血液滴滴落在地上。

    那个青年身边亮起了绿色的光芒，如同一片涌动的萤火虫群，两人一起坐在曦光庭院的大树上，看着漫天星斗落在他的头发上。

    最后一眼是在尼卡的魔法阵里，布斯葛苏用最后的力气睁开眼睛，看见那个青年对头顶的绿雾说：“我会成为你的容器，但是你必须让我的老师回来。”

    混蛋，谁要你拿自己做交换的。

    谁准你违背老师的意愿自己去做出决定的。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的老师，你是不是翅膀硬了觉得自己能飞了?

    你——

    “拜蒙！不准离开我身边！”

    绿色眼睛的青年眼睛睁大了，在萦绕着他的绿雾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转过身奔向了包裹着布斯葛苏的那个泡泡。

    绿雾只是迟疑了一下，接着飞快地冲向违背约定的拜蒙，可是一道纤细的身形挡住了它。

    阿尼淡淡道：“你不是想要灵魂么，我跟你走。”

    绿雾：‘你是观察的rou身，观察现在已经陨落，你的灵魂可以回归到安宁中。’

    阿尼说：“我不要安宁，我只想最后帮我的挚友一把。”

    阿尼侧过脸，对布斯葛苏说：“我看见太阳了，很温暖的颜色，像你一样。”说完她径直走进了绿雾之中，任由雾气钻进她的身体里，一条条青筋从她皮下凸出，阿尼慢慢仰起头，湛蓝的双眼中满是淡然。

    布斯葛苏想要拉住她，但是他被拜蒙拉住，只能看着阿尼一步一步走进了黑暗的中心里。

    黑暗如同墨汁般吞噬了她，可是在阿尼被吞没了一半时，她突然对着头顶伸出了手，另一只大手带着刺眼的天光垂下，把她纤细的手腕紧紧握在手中。

    布斯葛苏和拜蒙突然感到身体失重，仿佛整个世界被颠倒一半，等他们重新捕捉到重力时已经离开了那个黑暗的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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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发现自己还在尼卡的魔法阵里，而尼卡手里则握着一具骷髅的手腕。

    “阿尼……”布斯葛苏低声喊道，就见那具骸骨瞬间变成了灰烬，从尼卡手中消失了。

    尼卡说：“我上次进入镜中世界的时候遇见了她，她教给我这个一次性的替身魔法，为了能够从黑暗里找到一丝希望。”

    拜蒙脸色沉闷，说：“可是她代替我被黑夜吞噬，岂不是还是完成了唤醒黑夜的仪式。”

    尼卡说：“是啊，所以现在黑夜已经降临了吧。”他的语调是那么轻松，好像只是说今晚我们吃了烤rou一般。

    尼卡走到窗边，把窗户猛地推开，铁锈味的夜雾涌了进来。

    “镜中世界和现实世界开始重叠了，你们要一起来欣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