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之日 (第1/2页)

    秦蘅拎着大包小包回家的时候，看见楼道门口处放了一串鞭炮。像一条红蛇，软倒在地上。门口围了几个百无聊赖的人。而她也站在门口，即使裹在裹在一身臃肿的棉服里也看得出她那纤细的身姿。是他永远记住的背影。

    他正想着要不要叫她，江离就已经转过脸来。天气冷，她秀美的脸拢在一条围巾里，仿佛小小一朵白兰花。只露出龙眼核一样黑的眼睛，因为站在风口处，额前一小撮碎发乱飞着，压也压不下。见他来没有惊讶也不欢喜，只喊了声：“哥。”真是好生疏的词，他便道：“放鞭炮呢。”

    “是，我们站远点看吧。”她走到一边去。有人拿打火机点着火，那蛇便狂舞起来，纸屑乱飞，抽筋剥皮一般凄惨的红。

    那硫磺气味的烟雾熏得秦蘅眯起眼睛，他扇了扇那烟味。忽然感受到左手被悄悄握住，那只手柔柔的也像只冰冷的小蛇，缠住他。

    秦蘅清楚那只手的每一寸纹路，登时心中一惊。斜睨了一眼旁边的江离，她却仿佛若无其事，面上一丝波澜也不起。反而显得他可笑了，想甩开她的手。只好说服自己，只是牵手而已，半年不见的亲人间难道还不能握手么？好在江离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他只好四周张望，今日倒是有一片蓝透的天，几堆云你追我赶像雪白羔羊撒欢跑过。冬天树叶落尽了，那枯树杈朝天空举着，有点徒劳的感觉，留不住任何一朵云。

    她自言自语般地说：“今天的云好像小羊。”

    “是啊。”

    而烟雾慢慢散去了，空气又清澈起来。他们才很自然地分开手，关系也退回原点。不远处一个女人走过来，虽然脸上已有些岁月的痕迹，但看得出她年轻时是个美人。正是江离她mama江菀，也是秦蘅父亲现在的妻子。他客客气气地叫人：“江阿姨。”江菀问：“你们两个在怎么站在这儿，白天放鞭炮也没什么意思。正好小蘅你也回来了，过年了我们去公园看烟花还有庙会。”她的热情几乎是有些迫切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些招架不住。秦蘅支支吾吾地应了两声，但他并不习惯和继母说太多话。而一边江离适时地道：“这里的风真大。”

    “回去吧。”

    于是他们三人往家去，因着母亲在一边的原因，江菀一路都很沉默。楼道里的灯白天不开，他也看不清他的神色，她却在进门那一刻道：“欢迎回来，哥哥。”秦蘅心中一定，江离似乎若有若无地笑了笑。那笑浅，像白花忽然带了红晕的颜色。他还没看仔细，江菀就忙着给他拿箱子。他拒绝了，发现已经她隐到一边的阴影中，那笑就立刻消失了。

    他走到客厅里，他父亲还是老样子。今天是周六，他百事不做，只老神在在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见秦蘅进来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路上堵车了，不然也不会晚。”秦蘅随口敷衍道，便推着行李箱往他的房间去。

    到了房间，他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但环顾四周，他的心绪又复杂起来。半年不见的房间，感觉并不陌生。屋子的另一半主人总是勤收拾，这里也处处有她的印记，墙上的拼贴画，椅子上的白色毛绒垫子。一切都如此熟悉，但好在江离本人不在这里。秦蘅打开自己带回来的箱子，取出东西也顺便整理一下杂乱的思绪。但事与愿违，还是无法忘记江离那句：“哥哥。”其实这个词也常见，走到街上卖东西的会叫你帅哥，只是年龄小的人对年龄稍大些的惯常称呼，并不一定归在血缘里。何况他也不是她的哥哥，反而是她的......总之从江离口中喊出来就是如此不自在，秦蘅已经逃离这个称呼半年，他以为那曾经的一切都业已风干、褪色，沥出，但到底不可能彻底平静。

    ??????如果不是为着过年，秦蘅真宁愿逗留在那个陌生的城市打工，也不回家来。

    他刚把一堆书码到书架的空位处，就听见房门吱嘎地开了。江离走进来，她已经摘了围巾，露出整张细白的脸。此时她手里端着托盘，里面是一壶金桔苹果茶。她冲秦蘅道：“你回来忙得连水都没喝一口吧。”

    “好的。”他想说一声谢，又很快吞下去了。苹果茶甜丝丝的，他捂着杯壁化冻冷冰冰的手指。却看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很自然地收拾起他散乱在床上的衣物。

    这么一套两室一厅的小房子，他们不得不在过去那三年共处一室。秦蘅曾经睡的一张单人床因为江离的到来被他父亲换成了木质的架子床，一上一下。当初想下铺更方便些，秦蘅就让给了江离，自己睡了上铺。他方才是将衣服都放在高层的自己床上，虽然不方便。但江离的床铺的整整齐齐，他不敢碰。“怎么都放在你床上，不嫌麻烦吗？”她拎起一件他的内衣，叠了起来。脸上并没有多少异色。就是这样的平平常常才让人受不了，他飞快地从她手中拿回那件贴身的衣物。

    她仿佛有点措手不及。秦蘅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说点什么啊。他试图打破这气氛，瞟到旁边桌上的玻璃杯，立刻手疾眼快地举到她眼前：“不用你做这些事，你也休息一下。喝点茶吧。”

    江离看着他递来的杯子，愣了一下。秦蘅这才反应过来这还是她刚刚给他拿来的，上面还有他抿过的唇印，说不定还有微微的温度。怎么只有一个杯子，这不是比衣服更暧昧了吗？他骂着自己的猪脑子，想再从她手上拿回来，也正好出去拿个干净杯子远离这是非之地。却见江离毫不犹豫对着那杯沿喝下了剩下的一点茶水，仿佛隔着虚空同她唇齿相接了一样。秦蘅一震，心中仿佛过电一般。这当然不可能是什么心心相印，纯粹是尴尬。他如此告诫自己。

    等她喝完，他几乎是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