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生子怪谈_第29章 春日播种无功无过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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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春日播种无功无过 (第1/1页)

    “这是亳州精钢制成的双刃剑,长而且轻,轻骑兵的装备,这在北方军中很常见,耍起来应该是这样……咻地一声,你就会像这个断木一样,被我劈成两半!”韩振溪说着,从马上跳下,他新得的刺字奴隶殷勤上前搀扶,擦汗、解衣,十分顺从。

    韩云桡看着刺来的长剑,吓得摔倒在地,他听得身后阵阵鼓掌之声,想要说出口的劝解也就没了声息,只能眼睁睁看着兄长穿着骑兵服,跟着柳家的私兵一路欢声笑语地跑开,不知去了哪个营帐里喝酒、比武。

    “这是错的,这是叛逆,会被当成叛国贼的……连母亲都要受牵连……”

    韩贞贞骑马上前,听得这般呢喃,忍不住讥笑出声,她从马上跳下来,抓着韩云桡的腰,将他抱在怀里把玩,“小兄弟,你也太小家子气了,打仗不就是强者获胜吗?柳叔叔有二十万的军队,还有南方的百万奴隶,粮草充足、兵甲齐备,怎么是错的?”

    “父亲是大魏晋王啊,他就在宫中,我们是他的……”

    “他不管我们,他带走了韩贻庆,我们却还在伯家人的地盘上,过得连一般的商宦人家都不如,想来他在宫中,也没什么本事,福不佑子孙,叫人怎么惦念他?”

    “这是错的!发动战争就是错的!他们去杀人就是错的。而且,而且,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你,你还是个女人,为什么要趟这趟浑水?”韩云桡被韩贞贞抱在怀里捏脸、抓头发,几番挣扎都不能稍减禁锢,他欲哭无泪地尖叫着,最终被jiejie扔在了地上,只能捂着流血的鼻子痛哭。

    “你就会哭,回去和娘哭去吧,打仗有什么难的,这年头不是天天在打仗吗?”

    韩云桡看着面前逐渐远去的众人,站起后默然回了家,扬州城的几条长街上都是准备征战的男人和他们分得的盔甲、马匹,他们调笑着、大吼大叫着朝天吐唾沫,然后越身躲开,不管躲不躲得开,他们都会继续调笑,大叫。

    男孩在街上穿行,人们的大叫声惹得他厌烦,他于是快步跑向家,转到通往王府后门的小巷中,以求清净。

    晋王府在伯家巷中,与成千上百的伯家后人同住,在人声喧哗散去后,他恐惧彷徨的心也便安静了下来,他缓慢地行走,看着身旁高耸的墙壁和其上攀岩的藤曼,他记得墙内都是什么样的景观和布局。他回忆着那些红花绿叶、香草高树,那是属于他们家的清净之处,没有任何的丑陋污浊进入,他在这里度过了美妙的童年,也愿意永远待在这里,度过平淡无波又富足长乐的一生。

    韩云桡走着走着,在一处墙壁面前停下了脚步,他对家中园林的幻想结束了,身旁却没有熟悉的入口。他记得这里就是王府的后门,应该有数个守卫等在这里,等着jiejie或是兄长们便利出入,他很少来这里,却也不该认错。

    男孩迷茫地转过身,看着一棵挂满了乌鸦的桂树陡然从围墙内斜长而出,几乎将落日也遮蔽,满树的黑鸟嘎嘎乱叫,间或有数只从枝叶间飞过,也便很快地落在了就近的枝干上,左右摇晃着脑袋,在其后火烧云的映照下,如从太阳中长出来一般。

    韩云桡仰头盯着它们看了一会儿,随后便震撼地叹了口气,他与枝干上停留的一只乌鸦对上了眼,那禽鸟像是知道他的心意,嘎嘎叫了两声,便从枝干上飞了起来。

    扑哧扑哧……黑鸟越飞越近,越飞越近,它张开了两个长而干枯的爪子,停在了韩云桡的手臂上。

    男孩呆愣地瞪大了眼睛,他问乌鸦,你有什么企图。乌鸦说,洪水就要来临,大人发怒了,他要让春天就此结束。

    韩云桡深深地吸了口气,并不明白听到的话是什么意思……又或是,乌鸦根本就不会说话。

    黑鸟重又扑腾起翅膀,它轻快地飞向了来时的树枝,韩云桡看着,见那棵外斜溢出的大树重又收了回去,只有少许枝干、树叶仍能被他窥见。

    王府的后门不知何时又回来了,这里没有守卫,门也不曾关闭,韩云桡走了进去,西斜的落日将要彻底带走光明,而月亮还在层层云雾之后,不曾有一物照耀苍生。

    “嘿,老三……又或者是老四,你这么早就回来了?”萧和缓缓从门外进入,看着韩云桡一人呆站着,便随意地走上前,摸了一把他的肩膀。韩云桡正望着那棵恢复如常,也无黑鸟也不巨大的绿树出神,猛然被人从后触碰,忙瞪大了双眼,抬头看着说话之人。

    “怎么?”萧和低下头,却见着双只通透深蓝的眼睛,那双眼足有日落时的海水那般的绚丽光彩,一点橘红的光辉倒映在瞳孔中,恰如落日。

    “如果你还想回去,回去做个明主贤君,我成全你,但,不许,绝不许……”他转过身,伸手指着萧和的肚子,忽然便将手指也插了进去,萧和只觉一阵钝痛,噗嗤噗嗤的响动中,韩云桡便从他的肚子里,抓出了一团rou,那团rou正在男孩的手心里跳动,好似本就有生命一般。

    韩云桡手中用力,将那跳动的血rou挤压,血浆飞溅而出,guntang炙热,萧和惶恐疑惑地转过头,不知日夜看守他的侍卫都去了哪里。他呻吟着抱住了腹部的大洞,猛然跪了下来,鲜血流了一地,便如有什么东西流产了一般。

    男孩漠然地站着,他松手扔掉了手中的rou块,不顾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萧和,独自一人走在太湖石旁,踏着河水,缓缓往自己的庭院里走去。

    “少爷……”韩云桡远远看见两个提着灯笼的侍女,他眨眨眼,瞳孔便又重新恢复了墨黑,他无言地走进院落,亲自将大门关了起来。

    男孩关门后转过身,缓慢而有力地走着,他看着朝他走来的下人,伸手为掌,在人的面前停了下来,他轻笑着抬头望着男人,轻声道,“大洪水要来了,所有跟随柳氏出征的人都要受到惩罚。”

    谦卑的仆人听得男孩有话说,忙低着头仔细听,他闻言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但韩云桡的话却深深植入了他的脑海,他神情迷茫地点头,随后便倒地晕了过去。

    韩云桡见状浅笑起来,他稚嫩的脸庞上回荡着神性的光辉,并不是比喻,在院中的所有下人都看到了,晋王府最小的孩子,在初冬时节的一个昏暗夜晚,如月亮一般,散发着柔和的光,那光芒并不耀眼,却平白让人觉得神圣,众人不置一辞,却纷纷对他跪拜起来。

    “……大洪水就要来了,”韩云桡浅笑着扫视了众人一圈,坚定地重复着方才说过的话,他的神情是那般自如恬淡,仿佛清风拂面,水照芙蓉,“任何跟随柳氏出征的人……都要受到我的责罚。”

    萧和脱力倒在地上,他的脸压在斑驳而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他能听到遥远的别处,歌姬旋转跳跃时脚边铃铛的晃动声,也能听见竹笛、二胡,人们的欢笑,这一切出征前的喜乐都随着黑暗的降临而变得飘渺、虚幻,胸膛的大洞不断地往外流着血水,他听得那声音,哗哗啦啦,落在地上,在石子间流淌,咕噜咕噜,挤进地缝里……

    春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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