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好奇 (第1/1页)

    开宴的时候，陆灵台并没有过来。

    左右看了几圈，也没有看见那颗被纱布缠得严严实实的冷漠生气头。

    宋清砚缠着坐在甘棠旁边，给甘棠夹菜。

    “甘棠哥哥你试试这个，甜丝丝的，我可喜欢了。”

    “哎，那安宁王府家的公子呢，怎么没来殿里。”

    甘棠小声问。

    宋清砚摇摇头，说不知道，然后往甘棠嘴里塞吃的。

    “他如何能上正殿，这可是圣上的寿宴，他这种身份，能来吃口剩的都是抬举他了，遑论上殿和我们一起坐着吃了。”旁边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接了腔。

    宋清砚看了那家公子一眼，转头让甘棠别理那么多。

    宴席过后，甘棠悄悄溜到了侧殿，想看看陆灵台是不是还在那里。宋清砚黏着他，跟着他一起过去了。

    侧殿里只坐了陆灵台一人，没人服侍在旁边。他右手吊着，只能用左手夹菜，但是又用不惯，所以吃得缓慢。

    听见甘棠他们进来，他只是抬头看一下，便继续吃了。

    “甘棠哥哥，你来看他做什么？不如和我出去玩。”宋清砚在一旁抱怨。

    “好奇。”

    “好奇？”宋清砚虽不理解，但还是跟着甘棠走到了陆灵台身边。

    甘棠站在陆灵台旁边，也不做其它，只是看着陆灵台吃饭。

    陆灵台吃了几口，便皱了皱眉。他这时候还只是个毛头小子，气质看起来柔和很多，要是换做长大的陆灵台皱眉，甘棠此时已经爬到桌子底下求饶命了。

    “甘小公子也是无聊来看我笑话吗？”陆灵台抬头。

    甘棠蹲下来，和陆灵台平视：“你上过几次战场？”

    听见这样的问题，陆灵台愣了一下，但还是回答：“一次，之后，还会有许多次。”

    “照理来说，不是战乱年代的话，像你这般的年纪是不能上战场的。”

    “我与旁人不同，父亲大人是想让我早早锻炼，早日报国。”陆灵台回答得很熟练，估计经常应对这种问题，其实是与不是，他心里很清楚，但是他必须强迫自己这么相信。

    这说辞旁人听来荒谬，十岁的孩童可能连合适的盔甲都没有，遑论什么上阵杀敌为国争光了。

    甘棠正想再说，陆灵台便打断：“甘小公子不是一向对这些打打杀杀不感兴趣吗，更不屑同我们这些低贱坯子说话。”

    “一向？”原来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吗。

    “去年，宰相府也是做寿，在宴席上甘小公子不慎掉落了一只酒杯，我将酒杯捡起归还于你，你直接说，我碰到了，脏了，不要了。”陆灵台继续吃东西：“所以我不知道，甘小公子是突然又想要为难我什么。”

    甘棠还没回答，一旁的宋清砚突然开了口：“陆家公子，甘棠哥哥怎么会是想为难你，他只是好奇罢了。”

    陆灵台道：“有什么好奇的，只是好日子过得无聊，想看看别人的苦日子而已。若是甘小公子想知道，我告诉你就是了，这次上战场我杀了十二人，剑捅进去是绵软的，一抽出来就是喷溅的鲜血，还热着，杀到后面我眼睛里面都是血，红彤彤一片都看不清路，鼻子里面也只有铁锈味儿，浓得让人想吐。还想知道那些人的死状吗？要不我仔细讲讲，说不定甘小公子就不觉得好奇了。”

    “好了好了陆家公子，我们不听了便是。”宋清砚一把捂住了甘棠的耳朵：“你自己慢慢吃，我们先走。”

    宋清砚一把拉着甘棠走了，陆灵台看他们走了，也觉得没意思了。

    甘棠其实还有想问的，若是多了解一些陆灵台小时候的事情，说不定能得到点有用的信息，方便讨好他。但是宋清砚已然是一副撑不下去的样子了，才来到走廊便眼泪花花地吐了。

    甘棠站在旁边拍他的背，给他顺气。

    “对不起甘棠哥哥。”宋清砚哭得像个包子。

    “没什么对不起的，你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好了。”

    “不行！”宋清砚急慌慌地拉住了甘棠的手：“甘棠哥哥能不能陪陪我，我难受得紧，不能一个人回去了。”

    看着宋清砚哭得梨花带雨的，甘棠叹了口气，回头看见侧殿陆灵台已经出来了，远远和他对视了一眼，便走了。

    “行，我们先回去吧。”

    宋清砚随即便高兴了。

    甘棠看着这小孩儿，有些感慨，原主的记忆里面关于这个孩子的不多，要是自己有一个这样的朋友，那怎么样也不会忘记的。细细想来原主记忆里面最多的便是自己的父亲母亲，其次就是陆灵台的meimei，竟连一个愿意交心的好朋友也没有。也不知道后面宋清砚长大了会如何，估计也是早把甘棠忘了。

    宴席散去，甘棠和宋清砚道了别，跟着自己的父母回去。

    正要上马车的时候，甘白玉突然转头：“今晚月光如此好，不如我们一家人散着步走回去？”

    李时安牵着甘棠笑：“你怕不是吃酒吃醉了，这哪里来的月亮？”

    “哎，心中有月便哪里都是月光。”甘白玉揽着李时安：“我最近事务繁忙，也没什么空可以陪你们，趁着散步，可以说说话不是。”

    李时安摸了摸甘棠的脸：“阿棠平日里是个娇气的，一步路也是不肯多走的，你要是说动了他，那便依你。”

    “阿棠，你想不想走走啊？”

    甘棠抬起头，有些诚惶诚恐地点了点头。

    “你这孩子，怎么还哭了？要是不想走，我们不走了便是。”甘白玉有些哭笑不得。

    甘棠擦了擦眼角：“没有不想走，我是，太高兴了。”

    甘白玉哈哈笑了几声，然后把甘棠举了起来，让他坐到了自己脖子上。

    “走啰！”

    那天是先皇的寿辰，举国同庆。

    在天子脚下的天都城内，不少人都碰见了宰相一家，清正廉洁的青年才俊甘白玉牵着自己的妻子在街上慢悠悠走着，肩上还驼着粉面玉琢的甘小公子。

    小公子一直笑着，笑得眼睛也弯了，脸上露出的小酒窝，和旁边金枝玉贵的长公主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