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生病 (第1/1页)

    甘棠生病了。

    一连发烧好几天，陆灵台找人来给他看，只退了烧，没治别的。

    甘棠的意志消沉了下去。

    没用，怎么做都没用，每次他以为陆灵台对他的身体生出一些兴趣的时候，陆灵台都会狠狠打他的脸。

    他果然是个疯子。

    发烧的时候甘棠做了一个接一个的梦，梦里他一会是那个低贱的MB，一会儿是那个云巅的小公子。

    梦里的感觉很真实，他的阿娘，那个和他样貌有几分相似的皇家公主，教他呀呀学语，抚摸他微微松动的乳牙，亲手下厨给他做吃的，带着他在雪中放烟花，为他穿衣梳头，他的阿爹，那个年轻时候意气风发的状元郎，教他读书写字，骑马射箭，陪他去河里玩水捉虾，抱着他哼着歌跨过一个一个山头。

    梦里的甘棠不再是一个孤儿，他有家，有阿爹阿娘的爱。

    醒过来的时候，甘棠满脸都是泪水。

    他已经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原主了，巨大的悲伤感淹没了他。

    他好想阿爹阿娘。

    小玉坐在甘棠身边，看甘棠哭着醒了过来，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还是在发烧。”

    小玉拿了条湿帕子，放在甘棠的额头上。

    甘棠意识还是模糊的，小玉的手指冰冰凉凉的，他觉得很舒服。

    “阿娘，阿娘。”他抓住小玉的手，不让她走。

    “阿娘，我好难受，你怎么还不来救我，我要死了，我要死了。”甘棠又哭了起来。

    小玉垂眸，看着哭得涕泗横流的甘棠：“我不是你阿娘。”

    “阿娘，呜呜呜阿娘。”

    小玉叹了口气，坐在他旁边，一只手空出来，轻轻拍着甘棠的胸脯。

    每次她弟弟生病了，她就是这么安慰他的。

    要是她弟弟还活着，估计也和甘棠差不多大了。

    她不是府里的丫鬟，是陆灵台手底下的暗卫，陆灵台派她来看守甘棠，她是极其不愿意的，倒不是因为甘棠的有罪之身，只是单纯不想干这么无聊的活。

    甘棠的那些事迹她听说过，既然主子不喜欢他，她也就没必要给他什么好脸色。但是一段时间接触下来，她发现甘棠并没有说的那么罪大恶极，心思甚至可以说是单纯。受到这么多折磨侮辱，性命也被人捏在手里，还能每天开心地吃饭，瘸着个腿到处跑，说他心性了得也不过分。

    她觉得陆灵台有些过了，但是哪有奴才指挥主子的，她只负责完成陆灵台的命令。

    在小玉的安抚下，甘棠逐渐安静了下来，眼角还带着泪。

    “芦苇高，芦苇长，芦花似雪雪茫茫。芦苇最知风儿暴，芦苇最知雨儿狂。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里捉迷藏。多少高堂名利客，都是当年放牛郎。芦苇高，芦苇长，隔山隔水遥相望。芦苇这边是故乡，芦苇那边是汪洋。”

    小玉轻轻哼着她家乡的曲子，甘棠紧紧握住的那只手也慢慢松开。

    小玉看了甘棠一会儿，把他额头上的帕子拿了下来，重新去沾了凉水。

    甘棠的病怎么也不好。

    陆灵台没找大夫来给他治了，落了病根儿，喘几口气都要咳嗽很久。

    到了冬天结束，陆灵台再也没有踏足这个院子。

    甘棠靠在窗边，看着墙边的树，已经开始抽条了。

    他好想看看外面。

    不知道那个老乞丐怎么样了，下了这么多场雪，怕是很难熬过去。

    那次病之后小玉对他的态度似乎柔和了一点，有时候甘棠和她说话，她也会回应，甚至还会说一些自己的事情。

    “你在看什么？”小玉端来药碗，让甘棠喝下去。

    甘棠盼着病好，每次都几口吞下肚。看着害了病之后就没什么精神的甘棠，小玉几次欲言又止。

    这药方其实不治病，只是几味顺气的药，喝起来却苦极。

    “树发芽了，看起来是春天要来了。”甘棠被苦得皱眉，把碗还给了小玉。

    甘棠苦笑两声，小玉问他笑什么。

    “看来这个冬天我是熬过去了，春天来了，我不会那么快死了。”

    说完，又猛咳了起来。

    “说些什么胡话，”小玉递给甘棠一颗冰糖：“这药，要不不喝了，感觉也没什么用。”

    “世子殿下不让我喝了吗？”

    小玉摇头。

    “那就好，他既然还让我喝，那我还是喝的。”甘棠顺顺气：“我不想再生病了。”

    甘棠又看向窗外：“我快要关了半年了，好想出去啊。小玉jiejie，外面现在变成什么样了？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热闹。”

    “大概是吧，”小玉说：“外面确实很热闹，前几日还有西域那边的过来，带了很多奇怪的动物。”

    “真好，真想去看看。”

    看着甘棠有些落寞的样子，小玉没再说话。

    没有尽头的等待是最煎熬的，陆灵台似乎是被事务缠身，新皇登基不久，根基还不稳，陆灵台已经被派去平定了好几次叛乱，已经很久没有找小玉问过甘棠的情况了。

    要是陆灵台渐渐淡忘甘棠，或者对他没兴趣了，那甘棠要么在这个院子里困到死，要么被陆灵台杀掉。

    “总有一天能出去的。”小玉说到。

    甘棠听见这句话，有些欣喜，这是小玉第一次和他说这种话。

    “嗯。”甘棠点点头，眯着眼睛笑，露出脸颊上的酒窝。

    过了几日，陆灵台突然叫小玉过去。

    他看起来似乎才从战场上回来，穿着盔甲，身上还有很多血污，楚青在旁边给他手臂上的伤换药。

    “甘棠怎么样了？”他似乎很疲惫，嗓子有些哑。

    “回殿下，他咳病还没好，精神也不太好。”小玉挑着重点说。

    “唔，让他今晚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