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鹿 (第2/2页)

   孟付秋屈起一根手指带着警告意味轻轻叩了叩桌面，道：“少cao心这些，我好得很。”

    杨为凭这才收敛些许，嘴角却仍保持一个微妙的弧度，他这人没什么别的爱好，打听各种老妖怪老神仙的八卦是独一份，更何况是孟付秋这种角色的私事，简直叫他好奇得睡不着觉。

    “看你们家小嫂子那身段样貌，就是你不行也得硬着头皮行。”杨为凭调侃道，又从袖中取出一截保存良好的新鲜鹿茸放在孟付秋面前，“这是我外甥的，前阵子刚闯祸在家禁足，我jiejie怕他长出犄角又到处打架便割了下来。正好便宜你了，拿去给小嫂子补补，免得到时候发现你是个老泥鳅受不住。”

    孟付秋对于他们这窝表面上斯斯文文内里野蛮生长的野鹿经常把自家小辈的幼嫩鹿茸拿来送人的事也见怪不怪，手一抹一翻，那截手指长的鹿茸便收入囊中。收了杨为凭的礼物，他也就大度地没再追究关于这个大不敬称呼的问题。

    两人继续谈正事，而闲逛的唐星垂也在偌大的庄子角落捡到一只迷路的小鹿妖。

    许是年纪太小，修为不深，小鹿妖老远就被唐星垂身上的气息吓得腿软走不动路，粉白的小脸蛋憋得通红，撅着嘴巴像是随时要哭出来。

    唐星垂无意惊吓他，小心翼翼走得近了些，又蹲下身子放低了声音安慰：“我不是坏人，你不要怕。”

    小鹿哆哆嗦嗦往后躲闪，不慎踩到一颗石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哽咽道：“呜呜...怎么有狼......”

    唐星垂无奈，他见四下无人，倒也不怕被别人看见，便将自己的尾巴露出来，故意摇晃着被孟付秋打理得蓬松闪亮的绒毛，对那小鹿妖哄道：“我没有恶意，我也不吃小妖怪，你过来，我带你去找你爹娘。”

    小鹿泪眼婆娑好生可怜，但很快被他手上充满诱惑力的毛绒尾巴吸引了注意力，踉跄了一下爬起来，扁扁嘴委屈道：“你真不吃我？”

    唐星垂语塞，正常来说这二两rou还不够他塞牙缝，话临出口又紧急憋了回去，想了想，还是换了个比较妥当的说法：“你这地界有大妖镇守，我怎能随便动手？杨为凭是你什么人，我带你去找他。”

    小鹿妖这才放松些警惕，盯着他的尾巴挪起小碎步朝他靠近，色厉内荏地释放出些许在唐星垂眼中无足轻重甚至散发出淡淡食物香气的灵力。

    直到那条尾巴被小孩抓在手中，唐星垂才吁出一口气，任由他抓着尾巴搓揉抓弄，甚至还将小脸埋进去吸。

    半晌吸够了毛茸茸，小鹿妖才想起来回答他的话：“我叫桑椹，我娘叫杨梅，家主是我大舅舅！”他说话的时候还紧紧抱着唐星垂的尾巴，生怕他收起尾巴不给自己玩。

    唐星垂点了点头，“那我带你去找你舅舅。”

    桑椹又撅起嘴，“不行！”

    唐星垂作势要抽走尾巴，桑椹赶紧跳起来，手脚并用整个人挂在他后腰上。

    “怎么不行？”唐星垂哭笑不得，反手拎住他后领子，把他从身上撕下来，又拍棉被一样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

    桑椹小脸都皱了起来，忿忿道：“娘不让我出来玩！你把我送到舅舅那，他又要教训我了！”他说着指了指自己头顶，唐星垂顺着他的手看去，是两截被锯掉鹿角后留下的小短桩子，藏在发髻里，一打眼还真看不出来。

    “我跟书院的同窗打架，娘就让我禁足！还锯了我的角！我都不敢叫别人看见了！怪丢人！”桑椹委委屈屈眨巴着眼，唐星垂哑然失笑，将他一只手托着抱在怀里，又捏了捏他包子样的小脸。

    “打架是该教训，你还这么小，怎么好学着跟人打架？”唐星垂抬手在他脑袋上敲了敲，替他遮了遮头顶，抱着他顺着来路折返，打算把他交给他大舅发落。

    桑椹自知逃不过，嘴巴撅得老高，已然忘却了方才怕得要死的狼狈相，一只手勾着唐星垂的脖子，嚷嚷起要折路边树上的花枝。

    唐星垂并不讨厌妖物幼崽，相反他对这些圆滚滚rou乎乎的小玩意格外包容，因此也没拒绝桑椹的要求，站在树下踮脚折了枝开满粉色花朵的桃枝给他。

    桑椹拿着花枝美滋滋，趴在唐星垂的肩膀上把玩，忽地想起什么似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从来没见过你，你是从北方来的吗？”

    唐星垂摇摇头，“我叫唐星垂，星星的星，垂怜的垂。我从西边来，不过确实去过北方。”

    “噢。”桑椹听不太懂，但对外面的世界还是好奇的，“那我以后可以去找你玩吗？”

    唐星垂轻轻笑了一笑，在他屁股上拍了拍，把那团短短的雪白鹿尾巴塞回裤腰里，道：“等你长大再说。”

    “那说好了！拉勾！”桑椹伸出一只短短的小手，唐星垂也伸出小指，同他勾了勾。

    他从未答应过任何人做到任何事，桑椹有幸成了第一个跟他达成约定的人。

    他抱着桑椹慢吞吞地走，正好孟付秋和杨为凭也谈完事情出来寻他，几人迎面碰上，杨为凭看着他身上挂着的小孩，嘴角抽搐了几下。

    唐星垂分明觉得他是想笑又不敢笑。

    “这是谁家的孩子？”孟付秋上前半拥着唐星垂，侧过身子去看桑椹的小脸。

    杨为凭清了清嗓子，“正是在下的小外甥。桑椹，到舅舅这来，缠着客人怎么行？”

    桑椹一向怕他舅舅，听他发话便也松开了搂着唐星垂的手，乖巧地被杨为凭抱了过去。

    唐星垂活动一下有些酸麻的手臂，礼貌性地夸了一句：“桑椹是个乖孩子，同我也相处得来。”

    杨为凭眼底流露出一抹惊诧，要知道他家这个最不省心的桑椹最娇纵，但也最胆小，唐星垂这是有什么魔法，能把桑椹都征服了？

    孟付秋将手轻轻搭在唐星垂的腰上捏了捏，压低声音询问道：“喜欢小孩子？”

    唐星垂如实点了点头，“桑椹很可爱。”

    被舅舅抱着的桑椹被夸得脸蛋红扑扑，不好意思地把头埋到舅舅肩上。

    “呀，你还不好意思了。”杨为凭无情拆穿小朋友的矜持，把桑椹举了起来，“好了，我带你去找你娘亲吧，不要打扰客人休息了。”

    桑椹扁扁嘴，不情愿地同唐星垂煞有介事地作个揖，“星垂我明天来找你玩——”

    唐星垂觉得好笑，朝他挥挥手，看他被杨为凭拎走，自己也被孟付秋带着要去落脚的小院。老远他还听见杨为凭训斥桑椹的话：“叫什么星垂，差辈了！你该叫人家孟舅母......”

    他不禁勾起唇角笑了笑，身侧孟付秋第一次见他笑得这样开心，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