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前尘 (第3/3页)

就止不住落下。

    活着，可真好啊。

    3.

    早在日军侵华之初，沙弥源来就坐立难安。

    消息是去县城游历的心空师兄带回来的，同时带回来的，还有招兵的报纸。

    明净法师关了他们禁闭。

    再放出来时，整个华北都愁云笼罩。

    他和师兄在讲经堂对着明净长跪不起。

    莲花座上的长明灯闪烁摇摆，明净法师盯了良久，终了长叹一声：“我当年拦不住善慧，如今也拦不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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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宽大的衣袖挥了挥，他闭口不再言语。

    那夜星空寂寥，源来师兄二人收拾行李即刻下山，不仅错过了明净法师的一叹佝偻，也错过了小丫鬟的信。

    谁料再次归来，已然沧海桑田。

    寺庙凋零破败，师父圆寂多时，连他自己，也再做不到破除身见我执。

    Pa0弹的轰鸣和流血的断肢，从来都是如影随形。

    他忘不掉刀子cHa进r0U里的手感，洗不净粘腥甜腻的气味，也放不下，为护他而去的心空师兄。

    去往极乐前，师兄还在与他念经。

    红sE的YeT汩汩而流，涂满了他的笑颜。

    源来听不见，但看口型，便知道师兄在说什么。

    那是一句佛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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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间离生灭，犹如虚空华。智不得有无，而兴大悲心。

    可惜，他负了师兄的愿。

    源来能看透其他人的生Si，却看不透他的，他生了分别心。

    他不愿师兄就这样悄无声息地Si去，他生了执着心。

    所以，他从医疗队去了前方，他起了杀生之相。

    八年光景一弹指，外敌离去，战争仍旧不止，众生还在煎熬。

    等他幡然醒悟，魔障早已深植。

    于是每当午夜梦回，那些尘土就会席卷而来。

    嗡鸣，晕眩，血sE……他受蕴所困，不得解脱。

    他如何还能有慈悲心渡人，他连自己都渡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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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源来法师入世又出世，很快就作为美谈在方圆十里传开。

    一时间，香客云集，甚至还有居士远道而来，只为与这位法师探讨佛法。

    可源来一个都没见。

    他避了月余，再次出门时，第一个看到的香客，居然就是小窝头。

    她变化很大，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源来双手合十，一礼后转身离去。

    然r0U身可以离去，妄念却不能。

    妄念一生神即迁。

    他见过太多生离Si别，就开始眷恋红尘朝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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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源来法师不见客。

    源来他只见叶零。

    然俗世之人妄念生之不尽，叶零很快就不满足不能见他的日日夜夜。

    她想与他私奔，她想与他做夫妻。

    她说：

    “你为了国家可以入世，为了我你怎么就不肯呢？”

    “其他人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吗？”

    “佛告诉你，一个人就不用救吗？”

    “我四更在村口等你！”

    娇小的人听不进他的拒绝，一去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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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去不回。

    5.

    听说她被吊Si在村口破庙里时，源来似乎又看见了手上擦不尽的鲜血。

    又是因他而Si。

    五蕴不灭，罪孽难逃，还谈何脱离六道轮回，登入西天极乐？

    村里的人在讨论叶小姨娘的相好是哪个时，源来法师在庙里接待香客。

    村里的人在调侃她打Si都不松口的情谊时，源来法师在县城做法事。

    村里的人都忘记她，只有她父亲还在匍匐叩拜、乞求佛祖让她不入地狱时，源来法师在给众多弟子讲经。

    所以当土地改革运动吹到村里时，源来法师他年纪轻轻，却已成方丈，声名远扬。

    他曾是归山寺最有天赋的小沙弥，是冲锋陷阵的杀敌兵，是挥斥方遒的指挥官，也是外人眼中，淡薄高远，慈悲智慧的源来方丈。

    方丈说，支持改革，但不杀生。

    孙财主一夜破败。

    方丈说，神佛不受无德者供养。

    孙福田背上了叛徒走狗的罪名，被儿子赶出家门。

    老无所依，众叛亲离，病痛缠生，饥寒交迫，还要时刻遭人辱骂唾弃。

    直至他吃观音土撑Si在村口破庙里，源来才始觉平和。

    病、怨憎会、Ai别离，求不得。

    人生八苦，他给了他四个。

    6.

    银杏树落了又发，佛像推了又立，小和尚一茬茬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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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源来方丈几十年如一日，乐善好施，为人拔除痛苦，是公认的得道高僧。

    所有人都说，他定能成佛。

    老方丈笑而不语。

    只有佛知道，他是有多执迷不悟。

    他发的愿，是要散尽此生功德，只为与她相守婆娑。

    生生世世，每一次轮回，都要重续姻缘。

    一次不成，就再一次。

    不过是十恶之土，不过是诸多烦恼，为她，千千万万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