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死人墓 (第1/1页)

    凭空响起的手机震动声，让沈慵收回目光，离开窗边。

    那部手机上只存了一个号码，打来电话的是谁毋庸置疑。

    沈慵漠然看着那个名字，缓缓按下接听。

    “沈慵。”蒋闻簌低哑的声音穿过手机传来，显得有些失真。

    沈慵没接话，等他的下文。

    “我要见你。”

    “太晚了，我要睡了。”沈慵一口回绝。

    对方沉默片刻，忽然发了狠：“好啊，我倒要看看，是你睡觉要紧，还是那个小瞎子要紧！沈慵，你真是好样的，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哐”地一声巨响，紧接而来的便是信号中断，猝不及防的刺耳音爆震痛耳膜，沈慵手一抖，手机摔落在地。

    那清脆的声响，犹如砸在沈慵心上，他呼吸微滞，心中骤然不安。

    屏幕摔碎的手机多次尝试开机无果，他大步来到窗边，楼下本该停留的黑色车子不知所踪，联想到那个疯子的话，他一下子慌了。

    一瞬的慌乱之后，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找到备用手机，关门落锁，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地址，有条不紊地给沈澈学校打电话，忙音后被接通，得知两分钟前沈澈自愿被他的“朋友”接走，至此，距离蒋闻簌那通电话摔断不过五分钟。

    仅仅五分钟，他的小外甥便下落不明。

    A城的秋天，从来没有这么冷过。

    当他再次站在那栋别墅前，一切都好像回到他步履蹒跚踏出这扇铁门那晚。

    可这一次却是自愿的。

    他主动送上门来。

    空荡荡的别墅里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亮，静得像座死人墓。

    沈慵若有所觉抬起头，只见二楼大开的窗边，勾勒出一道看不清面容的银白身影。

    那身影一动不动，在漆黑的夜里犹如擅自闯进人世间的野鬼，虚幻得没有一点存在感，沈慵却感到了如锋芒在背的压迫。

    两人的目光隔着无边黑夜和肃杀的月光交汇在一起，明明什么都不见，沈慵的心却是咯噔一跳。

    不安再次回笼，身体先大脑一步变得紧绷而警惕，潜意识告诉他此时的蒋闻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危险。

    这被某种绝对掠食性野兽锁定的信号令沈慵头皮发麻，他难以想象这是属于人类的目光，一个人，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变得……同野兽无异。

    推开铁门的瞬间，沈慵收回目光，停止想象。

    鞋跟踩踏地板，敲响空灵而清脆的音符，遥远得仿佛从地底下飘上来，争先恐后钻进空荡房屋的每一个角落。

    客厅的巨大落地窗折射出一片冰冷银辉，指引沈慵踏上登向二楼的阶梯，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无所遁形，未知的觊觎者则藏身在黑暗中伺机而动。

    从楼梯走到卧室，一个走廊的距离，沈慵的脚步沉稳有力，他的眼神随着脚步一点点变得无可动摇。

    直到推开那扇门，望见站在窗边的身影，眸光沉无可沉，彻底淹没在滔天的墨色中，看不出半分情绪。

    连那张床上不知生死的小小身影也没能分去他一丝关注。

    沈慵心中空空如也，好像从这座死人墓里爬出来的人是他一样。

    他凝望那人转过身来，冰冷月光将那人半边身子笼罩，半边脸颊被映得发光，白得像个鬼。

    另半张脸颊则浸在浓稠的黑暗中，仿佛还没有从死人墓里捞出来，眼角眉梢挟着湿淋淋的血魅，活脱脱一个吃人的艳鬼。

    左看右看，只有鬼样，唯独没有人气儿。

    “你来了。”那人轻笑，语气诡异，吐字间竟带着难言的温情。

    “我来了。”沈慵不带一丝感情地答。

    “跪下。”疯子说。

    膝盖落地。

    “爬过来。”

    依言爬行。

    “沈慵，”蒋闻簌弯腰捧起他的脸，对他说：“我要死了，你不送送我吗？”

    沈慵这时候才看清他的眼——那是疯子才有的眼睛，扭曲，错乱，邪性，塞满歇斯底里的疯狂，可他的面容却是极其平静的，魔鬼套上人皮，一举一动充斥着毁灭前夕的凶兆。

    于是，沈慵开口：“那么，请你去死吧。”

    疯子狞笑起来。

    黑色的屋子，白色的月亮，身后是大开的窗户，冷风窜入其中，吹动白色窗帘，如同引魂幡，抔中招清梵，迎入黄土埋。

    “好啊，那你陪我一起死！”蒋闻簌大笑着拽起他，双手掐住他的脖颈把他摁在栏杆上，迫使他的上半身悬空护栏之外，毫无迟疑地往下压，“你不是求我放过你么，我死都不会放过你！但是沈慵，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要么你杀死我，要么陪我一起死，你是自己选，还是我帮你选！”

    疯子在笑声中加大力道，没有给他思考的余地，被剥夺氧气的大脑几乎是立刻做下抉择——

    后腰弯折，脚下发力，将疯子掀下护栏的同时，身体不可避免地被连带着往下坠。

    死亡，如此临近。

    电光火石间，他获得了从未有过的内心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