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坦白局 (第1/3页)

    夜色深沉，李相逢愣愣地看着小冯阿姨行云流水般收拾掉他的作业，又被催着吃完一碟水果和药片，最后揉着鼻子忐忑上楼……

    晚餐时，小冯阿姨看他满脸病容，总给他夹菜，碗里的rou山刚吃三分之一又堆满了，冯叔拣了几个最近牌桌上的笑话说给他们听，一顿饭下来，李相逢根本找不到开口的机会。

    吃完饭，家政机器人开始收拾餐桌，小冯阿姨的美容师上门了，她上二楼去做护肤，冯叔在饭桌上听李相逢总咳嗽，看过他在药房开的药还是不放心，拿上车钥匙带他去医院看。

    他轻车熟路开去上次的医院，路上吓唬李相逢气管炎严重得话是要开刀的，到医院后，挂号拍CT一气呵成。

    今夜急诊室里坐着的一位面相严肃的女大夫，她伸手指出CT单上肺部的情况，低声说：“咱们家长工作再忙也要多看着点儿孩子，都咳成这样了才上医院瞧，喏！拖成肺炎了。”语气带了点苛责。

    冯叔连连点头，憨厚地问这几天饮食有没有要注意的，一丝纠正自己身份的意思都没有，大夫看他态度端正又诚恳，缓和下脸色：“这几天海鲜鱼虾不要吃，鸡蛋，瘦rou多补充一些，多喝热水！药片我开过了，先吃一礼拜，没有效果再上医院来。我这台机子今夜不知道怎么了，你去外头，外面缴费的机器可以正常使用。”

    冯叔领着无措的李相逢去拿药，上次拍CT的钱他还没还，这次说什么都想自己出，他哼笑一声：“大侄子，医院是我非要带你来的，钱自然是我出，倒是你，病拖了这么久没好，待会儿咱们聊聊？”

    李相逢缩着肩跟在冯叔身后，心里七上八下，冯叔付了钱让他去窗口领药，他去找饮水机装热水。

    上车后，冯叔往他手里塞了一杯热橙茶，他还买了一兜鸡rou串，脸上洋溢着喜悦地笑容：“今天运气不错，赶上最后几串，我给包圆了。”

    每一根串都有单独的包装袋，刚从微波炉里出来，还很烫，李相逢尝了一串烧汁唐扬串，酱汁浓郁，非常和风。

    冯叔吃得急，一边斯哈斯哈，顺手抽了张湿巾给他擦手：“你阿姨有一年突然和我说想去日本旅游，我不放心，她就发了一份手画的攻略，嚯——花里胡哨的！牛rou丸甜不辣，豆泡白萝卜用高汤煮一煮，叫关东煮是不！还有便当，我寻思不就是鸡排饭，还没多少蔬菜。”

    他一乐：“咱国内的便利店也不少呢，日本连锁的也有，你阿姨听不了一点劝。”

    冯叔最近学了不少新词，李相逢听着新鲜，跟着笑：“靓靓说那边的烧鸟串很好吃，酱汁带点儿甜，吃完总是意犹未尽。”

    “就数他们花活多，鸡卵和鸡rou一块儿烤，叫提灯，鸡蛋和鸡rou盖大米饭叫亲子丼dǎn。”冯叔随意地抽出一支烟，咬住滤嘴，“说来好久没见着靓仔，他病咋样了？”

    “不知道，周日去他家问问。”李相逢把吃完的签子装回袋子，再仔细擦拭手指沾到的酱汁。

    车在路上平稳行驶，路灯在冯叔脸上留下短暂的斑驳痕迹，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又问了几个和宋与还相关的事，话题轻松，都在李相逢乐意回答的范围里，他不安的情绪稍稍缓和。

    “靓仔家里是不是给他很大压力啊，这点年纪要学那么多东西，不过他给你阿姨画的木兰花，成是不赖哈！”

    冯叔称赞了一两句，突然问：“他会这么多，哪一件是他最擅长的啊？”

    李相逢突然卡壳，宋与还学习能力强，兴趣范围广，喜欢的事总是精益求精，要说哪一件事是他最擅长的……爱撒娇算不算？

    冯叔问：“你和他一块儿玩，吃力不？”

    李相逢局促地捏了捏茶杯，最后点了点头。

    “我特别理解你这种感受，咱都一张嘴巴两只眼睛，智商这块儿怎么全给他们占了？和聪明小孩儿一起玩，脑子跟不上，身体也慢半拍，又怕他们觉得自己笨，只能巴巴地一点点追。”冯叔趁着红灯打开一瓶瓶装拿铁，悠悠道，“你阿姨，咱村满级小孩儿姐，老冯家祖坟冒青烟派来的小祖宗。”

    “她出生的时候家里已经拿到拆迁赔偿的钱和房子了，算是含着金汤勺来的，我爹平生没啥爱好，嫌我是他练废的号，晚年整个小号想重头来过，他和我娘就专心养闺女。喏，现在住的这个村子，是你阿姨说英凡婶子的烧麦好吃，想天天吃，我爹二话不说买了地，去上海叫了一支装修队弄的。”

    “阿姨小时候是不是和靓靓一样，年年考第一？”车内暖融融的，李相逢觉得鼻子有点堵，微张开嘴呼吸，他记得宋与还在瑞泽高中官网看到过小冯阿姨的照片，她是复旦保送生，这所学校和清北一样是天花板级的高等学府。他对自己的成绩有自知之明，稳定的话，能上衡城三中，不稳定就只能去五中或者职高，而宋与还的计划里，他俩高中的选择只有万倾和瑞泽……

    “那没有，你阿姨从小捉鸡摸狗，一身反骨，活脱脱第二个我。”冯叔嘿嘿一笑，指关节一下一下敲方向盘。

    “她不想上幼儿园，三天两头跑回家，不是肚子疼就是嗓子疼，最后说什么都不去了，我爹疼她，那就不去了呗。上小学，上午要睡懒觉，下午要带村里小屁孩们爬树摘果子，下水捞虾叉鱼，嫌村里的狗埋汰，两周安排洗一次大澡，村口大爷训的那条大狼狗，黑娃，我都打怵呢！但它很听你阿姨的，说咬谁咬谁，让其他狗闭嘴没一个敢吱声儿，晚上要看动画片时时跟进村里小孩儿的最新话题，还要练大字应付老娘，行程比上市老总还忙，哪有时间听老师叭叭。”

    “老娘走了之后，老爹哭了好几天……”说到伤心处，冯叔的情绪也渐渐消沉起来。

    冯叔第一次创业赔了八百万，又被当时的女朋友坑在老挝与国内的边境线上，好不容易走出森林，因为牛仔裤里一颗自制手枪的子弹，被边防警官扣着盘查好几天。

    衡城警察收到消息上家里问话，冯母以为他犯大事了，火急火燎找人托关系，又气又担心，最后累病了。

    虽然最后他和警察里应外合，送那姑娘一副无期徒刑的‘银手镯”，小小痛快了一把，但等他回家，老爷子和meimei已经守完母亲的灵了，老爷子给他做了一大桌子好菜，还从酒柜拿出一坛状元红，吃完饭，客客气气把他赶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