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1/1页)

    平日的下午，医院的候诊区有不少人在等待年轻的护士小姐，喊一喊自己的名字。陈尹明把车停在医院後方专门给工作人员的停车格里，技术普通的他，那辆部分脱漆的宝蓝sE轿车略显歪斜，他伸手开了副驾驶座前的隔层，从里面拿出自己的工作牌子，上面写着复健科陈尹明，还有他的办公室分机。

    一下了车他背起自己的斜肩包，也不太在意车子是否乔正，他从急诊的门走进医院，右手边就有一个楼梯间，不选择搭电梯是明智之举，他爬到二楼，走廊深处便是复健科的办公室。他一走进去，原本热闹的声音嘎然而止，尽管同事们不着痕迹地回到各自的座位，但他还是感受到那一丝丝违和。窗户旁是他的位置，他看了今天的门诊表，什麽话也没说就跟值班的护理师简单对过资料，就换上那白sE的袍子，象徵着某种绝对的力量。

    他走进门诊区，人还是一样多，医院向来是人cHa0络绎不绝的地方，虽然这不是什麽好现象。陈尹明作为一个复健科的医生，没有多突出的表现，还是在乡下的小医院里服务，人生过起来始终平平淡淡的。也许对外人来说，知道他是个医生还会夸夸他，但同侪间却没什麽好评，更何况前阵子还摊上跟病人间的纠纷。

    做医生的，谁若没有收到几封法院的信，就不算什麽好医生。但那也顶多说的是外科医生，他们犯险救人。

    那复健科哪来的犯险？

    陈尹明看不起复健科，但更看不起自己，他没那个能力站在手术台，但也不想委屈自己，可在小医院的恬淡日子也过得没什麽滋味。像J肋一样怎麽丢都丢不掉，他才明白那决定权不在自己手上，他是被吊着的人，上头有线提着他不让他落地，但也不给他飞h腾达。

    直到那个枯瘦的少年出现，一切才有了所谓的转机。那时少年正坐在地上m0的自己刚开过刀的後脚跟，那上头有浅浅的疤，站在少年身後的陈尹明没有什麽耐心安抚他的情绪，说是县内200公尺最有潜力的选手，但他不在意，也不喜欢像热血漫画会有的情节，但那位少年却仰着头对自己说：「医生，你Ga0不好救了我的命。」他突然感觉到自己那一直悬空的脚，快要可以踩到地了。

    但，那才是偏移的开始。

    执完日班後，陈尹明回办公室签核一些文件後，就收了东西要去牵自己的车，经过同事们的位置，大家也是头低低做自己的事情，小医院本应该温馨一点，但如果你被驱逐出小圈子外，那就另当别论了，这里一切虽然是小单位，却不容真正渺小的人。陈尹明也申请过几次的调任，但跟病人的纠纷是抹不去的黑点，同事间的不睦更拉住他的脚踝无法向前。

    宝蓝sE的轿车闪了一瞬h灯，同时发出哔的声音，他钻进自己的小保护舱内，像在泄愤地用力关上车门，然後在不超速的前提下，踩着油门驶出这座巨塔，他得赶紧回他的围城，那里b较安全。

    赖予廉熟门熟路地从大门外的盆栽底下m0出一把备用钥匙，他开了门後，也相当自然地脱掉布鞋，连袜子也脱下来塞在鞋里。他把书背随便扔在沙发旁，然後整个人埋了进去。

    他总是困的。

    自从那天在网咖发生的事情，已经过了快一周，陈尹明当时没有追出来留他，但还是把备用钥匙放在同一个地方，让他可以随时进来，让没用的自己能够再次投身於他的怀抱，这难道是被制约了吗？

    赖予廉躺下去没多久，就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他睡得不是很深，那个人的动作也不怎麽轻。门开了之後，伴随的是急促的脚步声，陈尹明跪在地板上，身T靠着沙发看赖予廉睡觉的脸，他伸手m0了m0他的头发。

    「我知道你没有睡着。」

    赖予廉闭着眼睛笑了，但他还不想睁开双眼，他没那麽乖。要知道当时那句话，说的就只是一个假设，陈尹明并没有救了他，他的脚伤也还在，冬天只要下雨，就会不时地传来酸与痛，这全都在提醒着他们正准备失去的。

    陈尹明也不是什麽好人，他的手不安分地转移到赖予廉的腰上，微掀开的衣服露出一块纯洁的肌肤，他就这麽覆盖在上头，掌心若有似无地磨着。赖予廉翻了个身，背对陈尹明却让他钻了个空，手越来越往下，几乎快要接触到那只隔着布料的禁地。

    赖予廉抓住陈尹明的手说：「这跟说好的不一样，你再往下，也别想再见到我。」听到这句威胁後，陈尹明把双手举高投降。赖予廉依然背对着他，连脸都不愿意再让他瞅了。

    陈尹明起身远离沙发，与赖予廉保持点距离，他坐到沙发对面的坐垫上，中间还隔了一张木桌子，他掏出手机滑了滑，看到别人发表的论文的贴文会不经意咋舌，然後随口问了赖予廉说：「今天也住下来吗？」而赖予廉则撑起身子，r0u了自己眼，下眼睑处有或深获浅的黑。

    「没有，我要回家了。」

    「你明明就没那麽Ai回家，之前还不是住了好几天。」

    「我之後要暑辅了，不能再跟着你熬夜了。」

    赖予廉说完就走到玄关处把袜子跟鞋子都穿上，一声再见都不愿意给，取而代之的是用力的关门声，陈尹明也不挽留，只对着门说：「明天是周六欸。」

    如果是更早之前，他或许还会因为害怕对方离开，而试图讨好这名少年，但现在他也不再委身於少年给的拥抱了。他甚至认为自己价值不斐，他高傲视自己为赖予廉的启蒙，经由他养成的关系，捏造出来的癖好，所有一切都依着自己的形状而生。

    离开陈尹明家後，赖予廉走到附近的大马路，打算招一辆计程车送自己回家。正好是下班时间，车cHa0从赖予廉的身边呼啸而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又再一次地，一切又开始变得没劲了，他好困又睡不饱，但他却还是能预见明天自己会提早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