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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梦境  (第1/1页)
    这是特属于魔族的气味,是魔域中拒霜树种荚炸裂之时喷散的气息,是同类才能互相嗅到的种族关联。    他忘却了很多事,记得的却更多。    在梦中,他看见醴陵山上云雾环绕、烟波浩渺。魔域的门就在宫殿旁侧大开,拒霜花绽放得轰轰烈烈,在层叠的幽绿中,缀满深粉色。这是魔族的生命之树,却有魔族在上面架了秋千,荡至树梢,又晃下,女子悠闲惬意又胆大妄为,原因无他,这是王座上魔尊的特许。    不知是谁家的新生婴孩被送了上来,魔尊抚额为其赐下祝福,在秋千上的女子赤脚落地,摘下拒霜花,向王座奔来,用花从孩子的头顶扫至脚心。而后,孩子被生母抱下,全族都为此欢庆。    世上恐怕再也不会有情感联系如此紧密的族类,会为所有新生感到幸福,为所有逝去而悲痛。他们由生命之树相连,无论是何种性情,都会偏袒、爱护自己的同类。    这或许不是梦,而是厉舟的过往中平平无奇的一段记忆。    何清敛做的,才是梦。他的手用力按进腹部,却无法阻止金线虫的撕咬和窜动,他坐在床上,朝厉舟求救。厉舟笑着说:“救你能得到什么?我不救。”    内脏移位,鲜血横流,人很难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顾及脸面,他低声恳求,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该付出什么代价,是你该提出的条件,盯着我做什么?”厉舟毫不留情地拍了拍他的脸,“好好想想,我要的是什么。”    何清敛从梦中醒来后,开始呕血,整个人大汗淋漓,被金线虫咬得双腿只剩白骨的样子仍在他眼前虚晃,而直到梦醒的前一刻,他都无法给出厉舟想要的东西,因而对方也未伸出援手。    梦境和现实截然相反,他逐渐冷静下来,摆脱梦魇,从床上下来,用冷水沐浴,洗去血污和汗水。    要烧出足够洗澡的热水太耗时费力了,一般情况下他只会为厉舟准备。他的房间里也没有熏炉,带上来的所有碳都是给厉舟留着的。但这还远远不够……要报答恩情,这些太微不足道了。或许,他应该真心去融入这里。    清晨,他悄悄为厉舟房内的熏炉换了新的碳,打开离床最远的那扇窗户通风,便出了门。    厉舟按下系在床柱上躁动的金线虫,伸出食指敲了敲它的脑袋:“安分点。”    他又沉沉睡去,只希望醒来时,何清敛已经回来了。    如果他不回来,他今天就有空,血洗归一门。    没用的废物,连条虫子都看不住,把何清敛的肠胃肝肾都吃掉了一部分,为救回他,耗费了自己百年修为。这百年修为,他要归一门赔。    何清敛回家时,正逢皇帝的赏赐被抬进门,一箱箱黄金直接入了库,无人知会他一声。他背着手看了一会儿,抬眼,便见这个家的夫人正盯着他。她是上任县令的女儿,何老爷的正妻,婚后育有一子,即他的大哥何清为。    印象中她总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温柔而稳重。唯独看向何清敛时,会面露哀伤。    何老爷是个骗子,他骗她这一生只会爱她一个人,却纳了妾,还留下了孩子。    她移开目光,不再看向这个才离家几日便返家的庶子。    何清为见他回来了却相当高兴,说近日十分阴冷,想必山上更是冻骨,他拿出几件顶好毛料的裘衣塞给他,问碳够不够,问带过去的澡豆洗着皮肤是否会干燥,蔬菜rou类吃新鲜的更好,让人采买了给他放在山脚可好?    大哥有没有伙同其他人一起骗他?他知道自己是有灵根的吗?    此刻,何清敛选择相信他,在对方的喋喋不休中,抱住了他。    “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儿一样,你侄女最近都不让我抱她啦,”大哥也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回来得正好,近日爹为了你的亲事,正奔波着呢。”    “什么亲事?”    “县令的独女,年已及笄。”    “没有人跟我商量过这件事啊?”    “这……婚姻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须得和子女商量吗?”何清为见他松手后退,表情相当抗拒,说道,“你若是不愿,我会同父亲好好商榷。”    “我不愿做忤逆之事,但若成亲这件事被擅自决定,我想我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家中。”    “你可是……有了心上人?”    “我不能有,这辈子都不能有。”否则,厉舟会杀了他。    大哥喃喃道:“可哪有人,是一辈子不成亲的呢?”    小侄女阮阮这时候跑进来,声音清脆地叫着:“叔叔,你回来啦。”    何清敛应了一声,为她拿了块糖,她看了一眼何清为,得到首肯才放进嘴中,然后用手攀在矮桌上,看着何清敛收拾东西。    母亲留给他的玉佩、攒了许久的例银、一些贴身衣物,惯用笔墨,但凡是跟随他已久,生了感情的物件,他统统都收入行囊之中。    何清为问:“这些为何都要带走?”    何清敛答:“我会在那里长留。”    不会再回来了。    “我不是说过,我会找到杀了魔头的办法的。你再等些时日,太阴宗的长老已托来话,快了……”    “你们若想到什么法子,先跟我商量,不要贸然上山。”只要厉舟不大开杀戒,他绝不会让这些人动他。    何清为点头:“那是当然。”    “我走了。”何清敛摸了摸阮阮的头,又抬手,跟何清为道别。    阮阮睁着浑圆的眼睛目送何清敛走出门外,才缓缓地说:“爹,叔叔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秋儿jiejie走之前,也这么摸过我的头。”    “不准胡说!”何清为从不曾呵斥过他的女儿,这是第一次。    秋儿,是跳井死的。    何清敛紧赶慢赶,回去时还未到晌午,他以为厉舟还没醒,没想到厉舟却站在大殿之前,用手肘俯撑阑干,静静地望向下面,注视着带着包袱归来的何清敛。    何清敛询问:“我出去了一趟……平日里,我可以出去吗?”    “为什么会觉得不可以?在这里,你做什么都可以。”厉舟大步流星,走下阶梯,衣摆随动作而漾开,堪称风流。    何清敛也朝厉舟走过去,很快又止步,脸上的笑意渐渐消褪,他看到上方的宫宇外又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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