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还是别去了。 (第2/2页)

光从落地窗透出，显得明亮温馨。我呆站在那看了半晌，却始终没能朝那个方向迈出一步。

    没关系，我还是有地方可以去的......

    75

    冬夜的街景显得有些寂寥。街道两边的商铺大多都关了，路边昏黄的灯光和惨淡的月色铺陈在地上，一路上除了我，没一个人影。

    便利店打烊了，我径直往巷子里走，可出乎意料的是，小金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用叫声迎接我。

    微薄的月色下，后门不远处的墙边有个人低垂着头瘫靠在那，小金正偎在那人身侧一下一下地舔着他的手，可他像是无知觉一般，一动不动。

    我摸着黑走上前去，哆嗦着手打开了手机照明朝那人脸上晃了一下。金毛双目紧闭像是睡着了一样，额头的血顺着鼻尖滴滴答答地往下淌，金色的长发混着血污狼狈地糊了他一脸，再也看不出平日里的半点潇洒。

    他的呼吸很微弱，微弱到我的手指近乎感觉不到气流。

    “喂，醒醒。”我在他脸上轻拍了两下，可他并没能醒来，只轻哼了一声就再也没了动静。

    我不是什么内心纯良的人，更何况混社会的混子也实在是很难激起我的同情心。一想到如果帮了金毛说不定自己要卷入什么麻烦，恨不得直接一走了之，干脆装看不见。

    可我看着趴在他身旁的小金实在迈不动步子。

    总归，他也帮过我。

    “喂，110吗？我想报案...”可没等我话说完，拿着手机的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挂了。”

    “你不想报警，那我直接帮你打120。”我看出了他的意思，连忙挂了电话又准备拨号。

    “别打。”他话说得艰难，像是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帮我找找手机。”

    他的手机在不远处的地上，屏幕碎的四分五裂，我捡起来递给他，“好像摔坏了，要不还是用我的吧。”

    他沉默片刻，报出了一串号码。

    拨通后我举着手机放在他耳侧，他像是嫌离得远，头又往我手边凑了凑，我感觉小指好像已经贴到了他的脸颊，有点凉。

    “我在便利店后门，出了点事，你来送我去老汤那。”说完他把头重新靠回了墙上长出一口气，闭起眼睛。

    我将手机揣进兜里，忐忑着开口，“那、那你在这等你朋友，我先走了。”

    他没说话，只轻轻“嗯”了一声。

    我站起身转头就往巷口走。

    不是我心狠，实在是不想掺和进这种破事里。混混的朋友又能是什么好人，一个金毛我都招架不来，这要是再来一个打家劫舍的，我怕是落不到一点好。不想让自己置身危险之中，那就离这种人远远的。

    总归我这样也算是帮了忙，也算仁至义尽了。

    想是这么想，可脚像踩上了胶板，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冰天雪地的，真的让他自己在这，万一出事了该怎么办......

    虽然他算不上什么好人，可又不是十恶不赦......

    再说，他真要是出了事，以后可没人帮我照顾小金了......

    脑子里像搅了一团浆糊，等回过神的时候才发觉又走回了他的面前。

    他好像轻笑了一声，“怎么又回来了？”

    “怕你死了。”我在他旁边坐下，实话实说。

    他没说话，过了好半晌才冒出一句，“别哭了。”

    1

    不知何时，脸上爬满了眼泪，我混乱地用手抹了一把，掌心一片濡湿。我没吭声，就在他旁边坐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身侧的金毛没再说一句话，他双目闭合下颌微仰，安静地靠在那，安静到连他的呼吸都好像听不见了。我把手又放在了他的鼻子下面，可连一丝温热都没能感受到。便慌张着把指尖又放在了他冰凉的脖子上，顺着他的喉结摸到了颈侧这才松了一口气。

    脉搏还是有的。

    可还没来得及把手拿开，就被他抓住了手，“瞎摸什么呢。”

    “我、我没瞎摸，我是怕......”我把手抽回来，结结巴巴地试图解释。

    “还没死呢。”他冷冰冰地把我没说完的话堵了回去，像是在和谁赌气一样。

    自知有点失礼，我讪讪地岔开话题，“你冷吗？困不困？困的话也千万别睡啊。”想了想，我往他那边凑得近了一些，脱下了自己的羽绒服。

    万幸，衣服比较大，金毛又比较瘦，倒着披盖在我俩身前还是够用的。

    “有点冷。”半晌，他紧紧地贴了过来，脑袋一点一点地靠在了我的肩上，“还有点困。”

    “别睡，睡了就醒不过来了。”金毛难得可见的脆弱让我的心变得柔软。我没有移开他的脑袋，甚至还不自觉地调整了下坐姿，想让他靠得舒服些，“要不你和我说说话吧。聊聊天就不困了”

    1

    “为什么哭呢？”

    棉衣下，我的手好像被一块冰握住了。我把自己的另外一只手盖了上去包住了它，没有回答。

    “好暖和啊。”总感觉他的声音好像又变得微弱了些。

    我心里有点着急，他气若游丝的声音总让我感觉下一秒就要死了。于是放软了声音劝他，“咱们去医院行吗？”

    “别等你朋友了，他要来得晚了呢？要是不来呢？”我松开握住他的手，想要掏衣服里的手机，可刚一松开，又被他捉了回去。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挤进我的指缝中。

    “别动，太冷了。”

    “他要是不来，你就打算死在这吗？！”他满不在乎的样子让我又急又气，连声音都不觉抬高了几分。

    “烂命一条，死就死了吧。”

    看我没接话，他又轻笑一声，“死了估计也没人会在意，说不定葬礼上连个哭的人都没有。”

    “污泥里的蛆虫，谁会可怜。”

    1

    “你也是这样看我的吧。”

    “我知道，你讨厌我。”

    闻言，我不知为何，憋闷和心内的酸涩搅成一团，咕嘟咕嘟地翻腾着变成岩浆迸发出来。

    “别人讨厌你，你就要死？！别人不在意你，你就活不下去？！别人怎么看你，有那么重要吗？！”

    “你是给自己活，还是给别人活！”

    “不想这么活，你就换个活法！不在意你的人你也别去在意他！有那么难吗！”

    “你说的没错，我讨厌你，既然你那么想死，那就死在这好了！”

    “再也..再也不管你了.....”我顶着满腹火气胡言乱语地发了半天脾气，到最后竟又哭了起来。

    不管活着还是去死，都太难了。

    “怎么又哭了。”他的手紧了紧，“谁想去死啊，我胡说八道的，你也信。”

    1

    “听你的，我朋友一会来了就去医院。放心，不会有事的。”

    “别哭了，算我错了行不行。”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听起来像是在哄小孩似的，“你不是说要陪我聊天，咱们说点开心的吧。”

    “随便什么都好。”他的头又搭在了我肩膀上。

    “我朋友..约我..明天去跨年。”努力平复了半天，眼泪还是没能止住，我哽着嗓子，话说得抽抽搭搭的。

    “那你去的话一定要穿得暖和一些，明天好像也挺冷的。”

    “我本来还买了新衣服的，好几百呢，可贵了。”

    “这下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穿了。”

    “要不，你还是别去了......”

    他胡言乱语地嘟囔着，像呓语一般，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散在我耳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