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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俩就这样对视了一阵子，最後是他先开口的：「怎麽停下来了？」任梁的声音依旧冷淡平静。

    我尴尬地把发丝塞到耳後，眼神闪烁，「你、你……怎麽会在这里？」

    「我在这里有什麽不对？」他反问。

    我这才发现自己有多蠢。他就是要到我家帮我上课，经过这条小巷很正常啊！我无奈地闭上眼睛，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翻了个白眼。

    蓦然，他的声音传来：「你没联络我。」

    「什麽？」我愕然地看着他。我为什麽要联络他？他这句话是什麽意思？

    「问题。」他答。

    我用力拍了一下脑门，「啊！」我竟然忘记这件事了！上星期的那张考卷，我错误的地方都还没订正！上次任梁还叮嘱我有问题可以联络他，我竟然把这件事忘得一乾二净！

    「你忘了。」任梁轻声说，用的是肯定语气。

    「……我才没忘。」我心虚地说，「待会就要问了嘛。」才怪。我连我自己错什麽题目都还没看清楚。

    任梁似乎不太在意我的话，重新迈开脚步，走到我的前头。我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就跟上脚步。

    我和他维持着两步的距离，我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後脑勺，只觉得这整座小巷安静得令人忐忑。

    「那个……」我终於鼓起勇气开口。

    任梁停下脚步，稍微回过头来看着我。

    我感觉有什麽东西随时要迸发出来似地，语气有点激动：「那个——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

    我做了一次深呼x1，然後终於抛出自己的问题：「你上次，为什麽要突然对我说谢谢你？」

    任梁的表情变了，像是突然蒙上一层霜。

    我心中一震，b起胆怯，更多的是惊愕——这句「谢谢」背後究竟藏了什麽秘密，让任梁的情绪起了如此大的波动？

    任梁沉默着，整个人转过来望着我。也是因为这样，我终於看清他的眼神。

    他的眼神和我上次见到的一样冷，既幽深又复杂。

    罗珍说，我只是想太多，光凭眼神根本看不出对方心里在想些什麽。可是为什麽今天与任梁再一次对望，我心中仍会漾开一GU极为难受的情绪？

    ——我眼前浮现一层氤氲。世界彷佛正在剧烈地摇晃着，令我头晕目眩。

    这一瞬我突然意识到，他的那双眼眸，正默默地x1引着我、引领着我——我完全感受不到恐惧或排斥，只是不自觉地望着他、望入他眼底的忧伤。

    罗珍之前问我，是怎麽看出他眼神很悲伤的？

    在这一刻我蓦然明白，自己并不是「看出」他眼神里蕴含的情绪，而是打从心底「感觉」到他从内到外汩汩渗出的痛苦……就连隔着照片，我也能感觉到他面对镜头时的茫然与苦涩。

    属於任梁的故事，藏在声音里、藏在眼睛里、藏在背影里——他整个人，处处浸满了悲郁。

    ——那是一种，强烈到使我灵魂震动的悲郁。r0U眼无法察觉，内心却不自觉被那样的痛苦沾染，并渐渐开始泛起疼痛……

    忽然，任梁朝我伸出右手，我愕然地盯着他，全身一阵僵y。眼见他的手越来越接近我的脸，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下一秒，我便感觉到他的手指轻轻覆上我的双眼。

    他的指尖带着一GU凉意，却是轻柔细腻的。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他低沉的嗓音传来。

    我闭着双眼，只觉得他的声音离自己好近好近。我的脸颊莫名开始发热，心跳也突然变得急促。

    他的手指依旧覆在我的眼皮上，我胆怯地出声：「……哪种眼神？」

    我所看见的任梁，眼神是极为悲伤的。那麽他看见的呢？我的眼神，在他眼里是什麽样子的呢？

    我在一片漆黑中等待他的回答，任梁却始终不再开口。我想要出声追问，声音却哽在喉间，完全开不了口。

    「……孙妍然，」他轻笑了几声，带着浓烈的苦涩。

    而他的声音有着一丝颤抖，我的心彷佛也随之震荡。

    「……孙妍然。」他又唤了一次我的名字。

    他为什麽要这样反覆低喃我的名字……这瞬间我突然意识到，这是任梁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然而从他唇齿间迸发的「孙妍然」三个字，却彷佛带着一种无奈、一种排斥、和一种试图说服谁的坚决……

    是要说服谁呢？

    感觉双眼上的温度突然cH0U离，我茫然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已是任梁的背影。

    我轻轻眯起眼睛，只觉得任梁在我的目光里，变得越来越渺小、越来越朦胧……

    而看着那抹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忍不住追了上去，急切地想要跟上任梁的步伐。

    我想要再出声问些什麽，关於他刚才每一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关於他每一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话，然而我却什麽也不敢问，只能默默地跟在他身後。我的呼x1彷佛变得很微弱，连心脏跳动的频率都不敢超越他的步伐节奏。

    这一天和隔天的家教课，都风平浪静地结束了。

    我写了几张考卷，而他也替我指导了许多题目。然而我们却绝口不再提起巷子里的事。

    我，是因为不敢。

    那任梁呢？他是想要装作没发生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