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观星（梦魇/隔着通讯的玩弄/收徒前兆） (第2/2页)

  如今他跪着，却只觉得浑身发寒，如坠冰窖。

    拆下来的束具已经收拾干净，就整齐地摆放在他身侧。沈子敬突然很想碰一碰，把那些小玩意儿重新装点到自己身上。

    ——但他最终没有，只是默默把自己的姿势调整得更端正一些。

    ＊＊＊

    重新踏上宗门的地界，封昭行没来由地感觉有些疲惫，他撑着告别了方楚蔺，匆匆回了昭临殿。

    修行多年，他已经甚少有过如今天一般的深眠。

    ……利剑穿透心脏，剑锋上附着的符文分外眼熟，封昭行蓦然抬头，那执剑之人也分外熟悉。

    沈子敬稳稳地握着那把剑，眼尾不知何时多了一枚猩红妖娆的刻痕。他在笑，仿佛大仇得报，“封昭行，你侮辱践踏我十余年，如今终于遭报应了。”

    封昭行猝然睁眼，他抚摸着心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穿心之痛。修行者不轻易做梦，尤其到他这个境界，每梦必有预示。

    “尊上，”有童子在外恭谨敲门，“沈仙君求见。”

    封昭行缓慢地按揉着心口，用的力道显然重了些，似乎要让自己记住那疼，“让他进来。”

    急促的脚步声逐渐接近，沈子敬不知为何冷汗淋漓，显得惊慌失措。他不等到封昭行跟前，双膝已然砸在地上，“尊上……”

    声音极力平稳，却掩盖不住里头的惶然。

    “嗯。”封昭行情绪不明地应了一声，并未安抚，“把湛渊召出来，我瞧瞧。”

    沈子敬面色一白，他低低应了声事，心念稍动，一柄素白清凛的剑刃就出现在他掌心，正是昔年他第一次在宗门试上夺得魁首，尊上亲赐的佩剑“湛渊”。

    此剑由封昭行亲手所铸，聚天地灵气淬炼了九九八十一天，剑身特意铭刻符文两行，是专门打上的坐妄峰的印记。

    ……沈子敬明白，此物原本不是要赐给他的。

    他当时修为尚浅，完全比不过稳扎稳打的谢长寻，是拼了燃烧修为，两败俱伤的法子，谢长寻又是一贯纯善的性子，容易对对手心软，才让他抓住机会转败为胜。

    尊上当时封了他的灵力，任由他在昭临殿前跪了三天。

    当时沈子敬既怕又悔，以为尊上对他失望至极，再也不想管教他了……可是三天之后，湛渊还是被送到他手里。

    还有尊上吩咐人传来的话，“此等秘法损伤根基，压榨潜力，以后不许再用。”

    ……尊上就是对他太好了。

    沈子敬握剑的手一阵痉挛，宁愿当时尊上勃然大怒，把他逐出坐妄峰。

    “你在想什么？”

    沈子敬蓦然回神，攥着湛渊的双手骨节发白，若不是本命剑有灵，他的手掌早就被割破了。

    “尊上…”沈子敬跪得端正，把湛渊捧到封昭行面前，吐出的字句都在发抖，“求您处置了我吧。”

    多乖巧的孩子。

    封昭行接过湛渊剑，这柄他亲自铸炼的灵剑发出欣喜的嗡鸣，温驯地被握在他手里。然后剑刃被抵在沈子敬的脖颈边。

    只是微微用力，修长的脖子上就多了一条血线。湛渊发出不安的嗡鸣，它是封昭行所铸，却是沈子敬契约过的本命剑，日日温养，有了模糊的灵智。

    沈子敬闭上双眼，只觉得一阵轻松：他宁可现在就死在尊上的剑下，也不愿有朝一日，做了反叛悖逆之徒，叫尊上痛心。

    但剑刃没有再深入。

    封昭行缓慢地擦拭着湛渊上的血迹，“你也做梦了？”

    沈子敬睁开眼睛，眸底一片寂然，“是，梦中…我会背叛尊上，趁您虚弱之际反叛，甚至，甚至……”他说不下去了。

    封昭行很爱惜地把湛渊放在手边，话锋转得很快，“这些天在坐妄峰待着，感觉怎么样，和长寻相处如何？”

    “……”沈子敬一呆，磕巴了两下才勉强把话说流畅，“子敬很高兴…上午和谢师兄一起整理文书，下午修炼，晚上宗门里有弟子放灯，我们也去凑热闹……谢师兄待人很好。”

    “嗯，”封昭行道，“我记得你和长寻从前很亲近。”

    他没管沈子敬忐忑惶然的神色，沉声问他，“本尊只问你一次，是否愿意留在坐妄峰，做本尊的弟子？”

    “先别急着回答，”他继续往下说，“你为双性之躯，无法刻印亲传弟子印，若要代替，本尊会用这个。”

    他凭空勾画，一道金色的繁复符文浮现在半空。沈子敬看得分明，那是一枚奴印。他呼吸一滞，然后不可抑制地急促起来。

    “只要印成，你所思所想所做皆由本尊掌控，再无自我，”封昭行语气淡漠，说出的话分外残酷，“你的名姓与命牌会正式列入坐妄峰一脉，成为我的二弟子，但名为弟子，实为奴隶。”

    “若你不愿意，本尊会将你格杀当场。”

    两条路在封昭行的描绘下都分外残酷，沈子敬忍不住战栗起来，他深深伏地，“求尊上，收子敬为徒。”

    封昭行任由他维持着叩首的姿势，不知想到了什么，良久才道，“好。”

    ……他并非愚善之辈，此刻不杀沈子敬，是因为事情尚未发生，若是即刻斩杀会沾染因果，阻碍他前进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