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也无所畏惧（2） (第1/1页)

    他歇斯底里的喊着，用力哭着，在温心的遗T被载走之前挣脱掉了温mama的拥抱，像是不明白为何他们要带走他的心心，茫然无措的追在後头。

    「妄沉！别追了！」

    「心心??」

    周妄沉蓦然想起上回他拖着行李离开之前，温心到门口送他。

    她身上还穿着那套周妄沉用打工第一笔薪水买来送她的小熊睡衣，刚睡醒而还没整理的头发毛茸茸的靠在他x前，几缕翘起来的头发磨得他下巴有些痒。她两条纤细的胳膊环着他的腰，嘴里咕嘟咕嘟说着等一下要去帮小盆栽浇花，像在说梦话一样，很可Ai。

    要赶不上集合时间了，周妄沉捧起她的脸，在她额头、眼睛、鼻尖、嘴唇亲了亲，说：「我走了，等我回来。」

    温心像朵蒲公英，风起时，他们便走散。

    AinV温心nV士恸於民国一一一年六月六日农历五月初八日丑时逝世距生於民国九〇年四月四日农历三月十一日享年二十一岁

    告别式上，放眼望去一片黑压压的，彷佛天空的乌云落到地面上。

    李多琳穿着一身全黑西装，脚踩黑sE平底鞋——她怎麽也没想过，温心陪她去买大学面试的正式服装，竟然会在这个日子也穿上。

    投影幕上一帧帧温心从小到大的照片滑过眼前，背景音乐播放着毛不易的〈平凡的一天〉。周妄沉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恍然想起温心有次音不着调哼着的歌曲，好像就是这一首。

    告别式的流程很快走到结束，最後让参加告别式的人瞻仰遗容。

    长长的人龙蜿蜒至後面，周妄沉茫然地跟着人群走，手里拿着一朵白sE花朵，进去後才意识到这将是见温心的最後一面。

    温心躺在棺材里，双手放在肚脐上，过去那双x1引着他的灵动眼睛安静紧闭着，像冬日的梅花落下，浪漫又悲凄。

    他没能来得及多看两眼，将那朵花放在她身边，便被後面的人龙推着往前。

    告别式结束，温心得遗T就要被送去火化了。周妄沉的心一层一层凉透，不敢去看，心脏像刚从冷冻库拿出来退冰的r0U品渗着血。

    温心真的走了。

    像是迟了六年，终於得以离开这个扭曲的人间。

    他望着棺材被送进车里，引擎发动，离他远去，蓦地想起去年冬天他去诊所接温心回家，温心的末梢神经循环不好，手指很冰，於是他将一个暖暖包塞到她的左手让她握着取暖，又牵着她的右手放进自己外套口袋里。温心的手慢慢变得暖和，莹白的小脸上泛着腼腆的红晕。

    他想，这应该就是温心说的简单平凡的人生吧。

    没有伤痛，没有眼泪，只有一条平坦的康庄大道，一直走下去，有一个家。

    眼泪在这时候忽然突破眼眶，流落脸颊。

    如果温心看到他掉眼泪，一定会取笑他：「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周妄沉吗？」然後塞给他一颗她最喜欢吃的盐柠檬糖哄道：「长这麽帅，哭了就丑了。」

    温心不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

    自从遇见温心，她就成了他生命里的软肋。

    他怕她哭、怕她受委屈，怕自己不在时，她会偷偷掉眼泪，等他回家後又变回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跟他斗嘴，成功让他生气了就会得意地哈哈大笑，把那份难过藏得密不透风。

    周妄沉从口袋m0出菸盒，一根接一根的cH0U。

    白sE烟雾从嘴里呼出，在空中缠绕，而後飘散、消失，短暂得根本来不及抓住。

    「既然你犯规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不遵守之前的约定呢？」

    李多琳从会场出来，看到的就是身材壮硕的大男生颓然垂首的模样，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

    「你??还好吗？」她鼻音有些重。

    周妄沉怔了怔，又重重x1了口菸，在肺里滚过一圈後吐出。

    他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反问她：「蒋淮安呢？」

    「出国了。」

    「什麽时候的事？」

    「一个月前。」李多琳顿了顿，「我跟他吵架了，学姊的事??我会再跟他说。」

    「嗯。」

    「你别cH0U了，要是学姊在天上看到了，会生气的。」李多琳说，温心以前会跟她抱怨周妄沉cH0U菸cH0U太凶。

    听见这麽生动的温心，周妄沉悲伤的眉眼不自觉染上很淡的笑意。

    「可以的话，我希望她能再多骂我几次。只要能再活过来，怎样都好。」太过疲惫，没睡好又cH0U太多菸，导致他的嗓音十分沙哑。

    「要是我那天没有临时爽约就好了??」李多琳忽然哭了起来，眼泪止不住的流，「要是那天我没有管小组那些破事，学姊、学姊是不是就不会??就不会??」

    「关你P事。」周妄沉烦躁的打断她。

    明明是他不好。

    这些天他不只一次想着，如果温心没有遇见他，她不会跟着他一起到育幼院，不会接触到h彦崇，不会因为小汤圆的事而备受打击，也就不会被迫重温曾将她撕裂的痛苦经历。

    都是因为他。他想。

    「就差一点，我就能抓住她了??」

    他抬头凝视着缕缕白烟，声音像一波海浪从很远的地方卷起、拍打上岸，带着湍急的水花和白sE的泡沫。

    周妄沉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人都散了，可他不知道要回去哪里。

    ??是他吗？

    他救了温心两次，却没能救她第三次。

    是他把他的心心弄丢了。

    全台湾每年Si亡人口数以万计，平均每三分钟就有一个人Si亡。这些数字对周妄沉而言，原本是无关痛痒的统计而已，可今年，温心却是其中之一。

    温心走後，周妄沉彷佛与这个世界有了时差，对任何事的反应总需要花更久去消化、去反应。

    他不再觉得这趟人生sE彩斑斓，五光十sE。温心是他的图书馆，图书馆倒塌，世界便没有了故事。

    周妄沉每天依旧去上学，自nVe似的加强了好几倍的训练量，教练喊停他都当没听见，在水中翻了一圈、蹬墙，继续游。

    他不知道游到哪里才会是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