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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过这阎王似的恶鬼生了一张苍白无色的病容，我这一口血唾沫，从他眉际滑到鼻尖又至嘴边，所到之处，就像为他添了几分血气，像个人了，他那股有气无力说话声音也大上一些。

    他说：“你说与不说于我来说并无任何区别，只不过是多费一些心思，多等一点时间。我这人最不缺的便是时间。”

    “把这些人头收缴了吧。”

    等压着我手脚的人空出手来去收那些人头，我在他们之前把英招的人头抱进怀里。那颗头颅尚有余温，我知道这只是一时，待内里的鲜血流尽，留给我的就只是一颗冷冰冰毫无生气的脑袋。

    我不在乎这个，我更不在乎自己的性命，我做好打算，无论我会遭遇何等的惨事，断不可透露半分习毅的踪迹。

    我想的很好，可事与愿违，我并没有遭受任何的折磨，相反我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尽管安置我的地点乃是一间囚室。

    昏暗潮湿的地下囚牢里，除了两旁墙壁上悬挂着的烛火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光线，即使离我不远处有一扇木制窗棱，这里也没能洒下几丝光芒。

    这似乎是一处通风点，也是连接外界唯一的通道。

    我能听见从这一处传来的响动，是一阵规律又沉稳的踏步声。

    想来是有一群人守在这里，把这里当成岗哨，来回来回地走动。

    这是在看着我，可是守着我这个人是为了什么？难道……我成了诱敌深入的人质，请君入瓮的香饵。

    我抱紧了怀里英招的脑袋，心里直打鼓，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习毅啊习毅啊，你可别做傻事啊，好好与你的妻儿去别的地界生活，莫要来趟这摊浑水，我们这些人的命没了也就没了，你是我们最后的火种。

    我根本管不了这种坏事的发生，因为我死不了啊，只要我不死我就仍是可以拿来威胁习毅的存在。

    这一切只能等了。

    我与英招的人头在囚牢里待了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里英招的人头被那可恶的恶鬼拿去做了防腐处理，我原先是不肯交出去的，却又被恶鬼的一句话给说服。

    “你想看你的爱人烂在你面前吗？”

    这样可怖的场景我完全无法接受，我想英招也不想让我看到那副场景。

    我把英招的人头交了出去，隔了几天他才又回到我身边。

    恶鬼的防腐技艺十分高超，英招的脑袋一直没有丝毫腐化的迹象，若不是那上面的皮肤过分的苍白又过分的冰冷，这就像一个活人的脑袋闭上眼睡在我身边。

    我就当英招睡在了我身边，我每天给他洁面梳头，有时候还会抱着他看着窗棱上来之不易的鸟儿，对他说，“英招，你看，这是喜鹊，是个好兆头。”

    当当当，囚牢外的木杆被人敲响。

    这是有人过来送饭了。在这里每天会有人送来两顿餐食，我就是靠着这个数清楚我在囚牢中待了多少天。

    “把东西放在那里吧。”我对着外面送饭的人说道，还打算跟怀里的英招聊会天，外面送饭的却迟迟没有动作，我狐疑地看过去，只见那头站了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人。

    先是喜后是惊。

    习毅怎么真的找来，他是不知道如今是何等危险的境地吗？都多大年纪了还如此鲁莽冒进。

    这时候也不是责备的时候，我面向他压低嗓音，“习毅，你赶紧走，外面有一群人就等着你自投罗网呢。”

    “爹亲，我既然来了就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能救您出去自是最好，若不能……我家月儿给我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我们习家也算有了后，没有断了香火。我习毅自当是要与兄弟们同进退的，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也能同年同月同日死。”

    “兄弟们走在前头，我习毅也会在后面跟上的。”

    习毅这是死意已决。

    这寨子里的兄弟都是倔脾气，主意打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我能做的就是不给习毅做拖累，帮着他把囚牢上的锁头解开。

    习毅帮我打开门，让我跟着他出去，我们刚刚走出地下的囚牢，外面明晃晃的火把就告诉我习毅这次救援的失败。

    这些人早就做好抓人的准备。

    “爹亲你到我背后来。”习毅摆好架势护着我就跟这群人打在一起。习毅只能算二流的高手，在一群人的夹击中他能做到不落下风就实属不易，况且还要带个我，屡屡遭险，要不是他早先被英招提点过，练成不错的身法，此次交手就更加的险象环生。

    喜鹊的好兆头似乎灵验了，还真被习毅砍杀出一条血路，他拉着我的手就要冲出突围时，冷不防地有人往这边射了一箭。

    这是连击的弩箭，第一发可以用刀砍飞，第二发，第三发，第四发，后来的每一发都狠狠命中习毅的身体，将他的身体逼向身后追来的人群，他这时候还知道松开我的手，不让我跟他一样跌进人群的包围里。

    乱刀落下，鲜血飞溅。

    又一条鲜活的生命消逝在我眼前，重现了一个多月前山上的惨状。

    一股怒气席卷了我的全身，我在那群仍旧劈砍习毅身体的暴徒里抢过一把刀，提着那把染血的刀我冲向人群外放冷箭的恶鬼。

    这恶鬼是神仙相貌，魔鬼心肠，我用那把刀狠狠刺进这人的胸膛，把那颗肮脏凶残的心脏狠狠搅碎。

    我开怀大笑看着恶鬼吐血倒地，哪怕我被身后追来的人赋以数不清的刀劈斧砍，我还仍是畅快大笑，直到那本该活不了的人站了起来，用虽然虚弱但仍然清晰的话语说道，“停手。”

    我隔着人群看到那破了胸口的人逐步走进，胸口的那一刀我用了狠劲，剜开的口子已经隐见白骨，显然是活不下去的伤势，可这人还平平稳稳地站着，而我呢……

    我身上的伤只比他多不比他少，然而我看上去比他更加的神台清明，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他。他也看着我彼此交换了眼神，原来对方都是死不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