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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气温开始回升,明洲终于可以不再穿笨重的羽绒服或者是棉衣了。 三月二十五日是明诚的生日,明家老宅那边提前一个星期派人来把明洲接回老宅。村子的路不宽,甚至有很长一截不是水泥路。七八辆车停在门口,吓得散养在外面的鸡急促地叫着到处跑。 家仆把明洲的东西收拾好了装到车上,留下了一条红色的长裙给他。 “……爸爸。”明洲拿着保镖的电话坐在客厅里面。暖气还是开着的,蝴蝶带着口水围兜趴在地上,一时之间看见太多陌生人在家里面走来走去,它一直在发出低吼。明洲弯腰安抚它。 “明洲。”明崇礼那一边很吵,男人和女人的调笑的声音、骨牌推倒在桌子上面的声音、荷官询问的声音交织。明洲打着抖,手脚泛着凉。 “你是不是在外面心都野了?”明崇礼的话有一种秋后算账的意思在里面。先前明洲挂掉他的电话,这么久都没有来道歉;几年都没有回到过明家老宅,他害明家损失了太多的生意。掉了明崇礼的面子又掉了明崇礼的生意,这个时候明崇礼也许是忍够了。 明洲说不出话,沉默着拿着电话,双眼无神。他还是很害怕明崇礼,害怕自己的父亲,害怕将要回到明家以后的生活。明家家仆来的太突然,没有任何人通知自己,明诚在二月走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如今靠着明诚生日的名义宴请客人,还要把明洲强行带走,明洲所有的想象都在最坏的方向。 他抬起头看站在对面的夫晚元,嗫嚅半天,最后喘起了气。 “明洲,该回来了,爸爸想你了。”明家老爷的语气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他不在乎自己的小儿子现在的精神状态怎么样,他只在乎如果小儿子回来自己可以得到什么东西。 明崇礼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上扫视一圈,看着夏家来的夏西安、宁家来的宁玉清、宁玉清两姐弟,笑了起来。瞧瞧这几个人,谁不会为自己貌美的儿子心动呢?“我放你出去的时间已经太长了,李玲的事情明诚和我说了,我也已经解决了这件事情,让你委屈的人受到了惩罚,你难道不应该回来见一下我吗?” 李玲是纽扣来前的负责明洲起居的女侍。明诚突然听见对方的名字还愣了一下,等到明崇礼说完了话,他的眼泪突然掉了出来。 明洲不知道该如何去和明崇礼说自己不是对李玲做的事情委屈,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生病的罪魁祸首就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恨透了明家给自己一切、而自己还没有勇气舍弃一切离开。自己太痛苦了,爸爸。明洲对着自己的父亲说不出一句求救的话。 夫晚元是在房间接到了夫伊人的电话,他被通知要和夫笙一起去明家。他对于自己的姑姑一向很尊重,挂掉电话以后他拿下戴着的眼镜甩在桌子上,捏了捏山根。过了一下,他打电话过去给夫笙,告诉对方先过去,他会和明洲去明家。他走出房间门,看见了又哭得惨兮兮的明洲。 “对不起,”明洲轻轻地说,“对不起,爸爸,我会回去的。”明洲还在打着抖,拇指重重地、一下又一下神经质地抠着食指的指节处。 明崇礼把电话挂断以后,明洲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他太害怕了,他想到手触摸在自己大腿上与腰间的感觉,想到带着不同气息的人埋在自己的肩颈处亲吻啃咬的感觉,跌下沙发吐了出来。 还没有来得及吃早餐,明洲吐出来的只有酸水,地毯上一片狼藉。蝴蝶站起来小声地呜咽,拿头去拱明洲的背。夫晚元疾步走过去,蹲在明洲的身旁拍拍明洲的后背。他扯过沙发上放着的纸巾,擦去明洲嘴角溢出来的唾液,然后又换一张纸给他擦去了眼泪。“明洲,明洲,你看着我,”他让明洲转过头看着自己,“我陪着你,好吗?我陪着你,不要怕。” 夫晚元揽着明洲的肩把人抱进怀里面,亲吻着明洲的头顶。 “夫晚元。”明洲闭上眼睛,眼泪流出来。他才刚刚觉得自己好了一点,但是明崇礼的一个电话就轻易地把自己打回了原型。有一瞬间他甚至开始憎恨明诚为什么要在这一段时间生日,憎恨明诚为什么没有拦住明崇礼打电话给自己。而想法一闪而过后,他被自己如此刻薄与白眼狼的想法吓得产生了严重的自厌感。 “夫晚元,我好难受,”他说,“我这样的人……我真的应该去死。” 明洲懦弱而害羞。即使和夫晚元确定了关系,也从来没有告白、甚至不允许夫晚元把喜欢说出口。他和夫晚元之间的相处平淡得像是温水,明洲却无比享受着这样的相处模式。这样的日子总是过去得轻快,让明洲选择性忽略了自己原本应该在明家过的日子。 夫晚元抱着他,没有说话,任由明洲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着没有逻辑的或者自暴自弃的话。 明崇礼真的没有一丝犹豫地把明洲踹回了痊愈的起跑线。 客厅里面散发着淡淡的呕吐物的酸臭味。明洲躲在夫晚元的怀里哭到麻木,最后吃下了纽扣送来的药。 曲舍林、地西泮、阿普唑仑。 抗抑郁、安眠、抗焦虑。 白花花的药片就着水吞下。 夫晚元突如其来地一阵心塞与心累感。 他常常在学校听见文学院的学生读着酸苦的诗,感叹生活的多变、感叹生活的苦难。 他一向是不屑一顾的。夫晚元的一生无比顺畅,父母的离异在他眼里也没有任何问题,他在很早以前就知道尊重每一个人的选择。他曾经想问明洲,是否愿意和自己到德国去生活,开口前却又停顿住换了话题。 明洲的心还被困在明家,他走不远的,去到那里他最后都会在回到明家。这是明洲过不去的坎、飞不出的笼子。夫晚元心疼他,选择没有职业精神的方式来进行授课与做研究,院长给他发过邮件,问过他在国内的事情是否真的很有必要去做。 夫笙嘲笑夫晚元陷入了爱河,水都灌到了脑子里面,表示不理解夫晚元的做法。 谁都不理解。 夫晚元看着睡过去的明洲,把人抱起来走了出去。 明家的家仆看上去就像没有感情的人,原本生机勃勃的、充满生活气息的院子变得沉默死寂起来。 人多了却安静了,阳光洒下来如同被水稀释了一样,温暖而又泛着凉。 “DasLebenkannnichtsogutsein,wiedudenkst,aberesistauichtsoschlecht,wiedudenkst.”生活不可能像你想象得那么好,但也不会像你想象得那么糟。教室里的讲师读书激昂澎湃,夫晚元拿着水杯和教案急匆匆走过,对这些句子充耳不闻。 他抱着明洲坐上车,擦掉明洲流出来的眼泪,轻声对着明洲重复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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