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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产生误会 (第1/1页)
凛冬将至,肃杀的萧风将枝桠上最后一点绿意抹去,四下皆是残池枯荷、峭冰断水的败景,彻底没了可供赏玩的劲儿。 书阁内早就铺了地龙烧了银炭,窗户被糊得细密齐整,仍那风吹得如何刁钻也透不进来,暖和舒畅如春日般。 陈淮舟坐在里间的小榻上,握着本游记走马观花似地读着。顾朝则半俯趴在案牍上,手上虽拿着笔,眼睛却不知何时早已闭上,睡得香甜。 自那次胡闹过后,两人皆默契地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平日里相处依旧以师生相称,甚至更加客气疏远了一些。 陈淮舟自幼读圣贤书,品行端方,从未有过失态失格之举。待顾朝终于肯松口罢手后,他草草清理完自己身上的脏污,穿了衣服红着脸便往外跑去,后面活像有鬼在追。 途中偶遇顾夫人,她站在亭台上亲昵地叫住陈淮舟,要留他一同用膳赏灯。陈淮舟见着顾府的人便心慌羞赧,生怕被人听见了顾朝房里的动静,此刻又见着顾朝的娘亲,更无地自容了。 他结结巴巴地摆手许久,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倒把顾夫人逗笑了,她没再强留,叫人送了两纸包芙蓉糕给他。 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喂父亲用药后他才拥被睡下,却是翻来覆去的难眠。 漆黑中仿佛有一双大手在肌肤上游离,忽远忽近,总能引起他一阵头皮发麻的战栗。 那双含情欲语的眼像有万顷波涛,要将他溺死在其中…… 陈淮舟猛地咬住下唇,勒令自己清醒过来。 不过是替顾小公子疏解病中苦闷,权当逗他乐赔罪了,其他的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会有。 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顾公子,可背完了?” 约莫过去一个时辰,陈淮舟隔着垂帘,看不清那边顾朝的情形。 今个这么听话,安安静静地学了这么久? 他站起身来,揉了揉略有些酸胀的后腰,踱步而出。 顾朝埋头睡在书堆之中,发髻散乱,呼吸悠长,像陷入了美梦之中。 不知昨晚又干什么去了,困成这样。陈淮舟叹了口气,无奈地去柜橱里抱出张小毯替他披在肩上,扭头时无意间看见了手边放着好几张花笺纸。 他随手拿了一张,默默念着上面的内容。 蒹葭柳花,相思红豆,洋洋洒洒的竟全写的是顾朝的一腔思慕之情。平心而论,顾朝的字比起从前的确有了极大的进步,再加上他显然万分用心的誊写,此笺算得上情深意切、赏心悦目了。 他又扫过落在首页的名字,林婉舒,那位十二岁作璇玑诗的才女。 陈淮舟抿唇笑了笑,顾朝原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有心上人也不奇怪。只不过他向来喜武厌文,未曾想喜欢上的姑娘倒是个文静有才情的,这下顾朝也作起了他口中“酸溜溜”的情诗了。 当真是一物降一物。 习武之人的警觉性不低,因此陈淮舟在顾朝身边没站多久他便醒了。顾朝一睁开眼瞧见的便是陈淮舟的笑容,浅浅的噙在唇畔,颊边还有个小小的涡,很是可爱。 顾朝看得愣神片刻,随即他注意到陈淮舟手里拿着的笺纸。 一股血液嗡嗡地冲上头来,他愤然夺回那张轻飘飘的纸,同时下手颇重地推了陈淮舟一下。 顾朝全然沉浸在自己的心意被偷窥嘲笑的愤怒上,胸膛不断起伏,他怒目朝陈淮舟呵道:“你做什么,谁允许你看了?” 陈淮舟猛地跌坐在地,腰臀间传来一片钝密后痛,他忍不住轻轻嘶了声。 “我并非有意,只是想看看你的国策读得如何了。” 说罢,陈淮舟借力站起来,脚步还有些踉跄。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小事,他又不是那些白须老古板,难道还会指责顾朝不成? 顾朝如炸了毛的狮子般反应激烈,倒让陈淮舟无措起来。他头一回直面不加掩饰完全暴露本性的顾朝,难以避免地被吓到了,惊惶着咬住唇。 是自己逾越了。 “哼。” 顾朝余气未消,眼睛红红的,手里紧紧捏着薄纸,冷然甩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端正你的身份,少管闲事,尤其是我的事!” 顾朝大步流星地奔向马厩,骑上他最心爱的赤驹往郊外放风去了。 清幽的林子里哒哒的马蹄声不断,残枝枯叶混着泥水飞溅而起,尽管天寒气冷,顾朝还是跑出了一身汗。 上次他揪着慕子诀往死里揍的事自然瞒不过林婉舒,她素有贤淑之名,听闻这一暴行时却气得摔了杯子。 不仅如此,她将顾朝以往送的种种名贵的、稀奇的玩意统统命人送回,并托话让他好自为之。 此间何意,不言自喻。 顾朝气得咬牙,险先要发作起来。多亏赵霖等人及时在边上劝着这位祖宗,又是安抚又是劝酒的,好歹灭了火。 王重累得够呛,心有余悸地呼出口气来:“我说,你这伤才好多久啊,又想吃顾将军的军棍了是吧?” 顾朝冷笑:“难道我怕?” “你是不怕,可听说顾将军请了位小夫子坐镇,顾兄,你的文章写得如何了?” 说罢,几人纷纷大笑起来。 陈淮舟那张秀丽温雅的脸又浮现在脑海,迷蒙着眼,湿润的唇间呼吸灼热。 几杯冷酒下肚,顾朝脸色总算没这么难看了,他垂眼盯着桌面:“也就那样,他一个穷酸秀才,还敢拿捏我不成?” 赵霖感慨着摇扇:“不过多拿些银子就能堵住他的嘴了,不必动气。想来你被拘在家中也烦闷,改日我送些解闷的小玩意去你府中供你取乐。行了,不说这些了,咱们兄弟好不容易出来聚聚……” 这一篇算是揭过去了。 顾朝策马回家,丢了缰绳给下人,准备去泡个舒舒服服的汤浴。 半路碰见了清河,清河仰着笑脸凑到他身边,怀里还捧着一个檀木紫盒,声音压得低低的:“公子,这是赵霖赵公子差人送来的,您看看放哪?” 赵霖一向喜欢钻研玩乐,经手的稀罕东西不少,多是西域那边传过来的,不会差到哪去。 不过顾朝现在没这个心情,他挥挥手:“你看着办。” 望着顾朝匆匆的背影,清河诶了声,正要迈进院落大门时被顾烈叫住了。 “拿着什么呢,给我看看。” 清河叫苦连天,可又不敢违背,只好慢慢吞吞地递到顾烈手中,他恨不得将脑袋钻进地里去。 当晚顾朝又被顾烈狠狠训斥了一顿,说他不思进取、荒yin无度,是个小畜生。清河也被罚去侧院闭过十日,那堆东西也被一并没收。 顾朝不知事情原委,心中只觉莫名其妙。说他不思进取倒没什么问题,可这荒yin的罪名从何而来? 他长这么大,连姑娘家的手都没摸过,何其无辜? 百转千回间,顾朝忽想起白日里那封情笺的事来。 是了,定是陈淮舟又去同他爹告状了。 顾朝那股熄灭的火又在心头簌簌燃起,愈演愈烈,他冰冷着脸往桌边一坐,握拳重重砸下,被震倒的茶杯咕噜噜滚到地上摔碎。 “陈淮舟,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可就别怪我不顾师生情谊了。” 他被痛骂一顿后难免发脾气,浑身上下煞气满满,下人们没一个敢靠近的。屋内仅点了两根矮蜡,昏昏暗暗,结满蜡花。 顾朝眯着眼走至案几,提笔书信,而后命人连夜送去了赵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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