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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将入相》【孕期番外】冤家甚风流(上) (第1/1页)
早朝,朝臣们照例扯皮,大小公私之事流水似地议,你讲一句我讲一句。虞彦站在最上首,拢着袖子,遥望殿门上纷纷而落的雪影,气定神闲,不发一语。 他是黎庆年间的少年状元,从翰林院编修一路做到太宰兼太师,如今也才而立,却已是权倾朝野,威重天下。下头新进的文官抬眼偷瞧,反为他姿容所慑,暗忖先帝那句“虞家芝兰玉树,江左风流第一”的评语果然贴切。 那人却不知,虞彦早已神游天外。 虞彦过往老爱琢磨些志怪传奇——广韵有云,寓,鸟鼠也,大约是指蝙蝠吧;有玄鱼状如龟而鸟首虺尾,莫非是鳄鱼不成?前些年南征北战,或行于绝壁重崖,或宿于土冈乱陇,虽无游山玩水的雅兴,几千里奔波下来,见识依旧广了不少,与读过的万卷书一一比照,倒也别有趣味。 不过自从成了亲,满脑子就只剩……昨夜他确是孟浪了,只怪傅守之拿胸口两团rou夹挤自己的阳物,饶是他定力见涨,也受不住这等枷刑……虞彦回想起傅守之到最后被白浆喷了满脸、皱着眉睁不开眼的yin靡模样,不禁老脸通红,又感隐隐燥热,淡然瞥了瞥左右,横竖并无人注意。 虞彦啊虞彦,你怎可如此堕落。子曰,万恶yin为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初一,上床。 初二,上床。 初三,倒没上床,却是在书房桌案上,愈发有辱斯文…… 不得不说,做那档子事,可真是快活。 他常恨自己开窍太晚,耽误了傅守之。有好几次,二人本在玩闹,虞彦忽地发了火,还说过“一见你就烦”的气话,把个傅守之骂得满头雾水,委屈之余亦自心虚,连问都不敢问,灰溜溜夹着尾巴走了。 唉,那会儿虞彦可不知道,胸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竟是欲求不满…… 既懂了自个儿究竟想要什么,也自然醒悟,过去傅守之眼中那团时时跳跃的阴沉火苗意味着什么。如今这团yuhuo终于燎了过来,只消傅守之看他一眼,虞彦浑身的血都要沸腾,简直身不由己。 终于散了朝,虞彦一刻也不肯多留,快步出了宫门,上轿离去。经过报慈寺边上的市集时,闻见糖炒栗子的焦甜气,又临时叫停了。 虞彦爱瞧新奇事物,掀起帘子一角,双目炯炯地盯着。雪片子从天而降,被一口大铁锅蒸成白雾。老汉cao长柄铁勺,哗啦啦翻搅粗砂,紧接着洒一把桂花濡糖,浓郁香气嘭地炸开,更多路人聚拢。 小厮横波掏出钱袋子,正要凑前买上一斤,老汉连忙摆手,“小相国的钱,咱们不收!” 虞彦温声道:“老人家怎么认得我?” “咱那时候被抓到北边,正赶上小相国出使,见过一面哩。要不是相国,咱哪里回得来!” “老人家客气了,赶跑鞑子,岂我一人之功……”正说着,一大包栗子已被硬塞了进来,沉甸甸的,足有两三斤重。 虞彦将它紧捂在怀里,心口顿时暖乎乎的,活着都有了盼头,恨不能再快点到家,与六郎趁热分着吃。 小轿依旧颠颠荡荡,比之前几个月,却已稳了不少,他闭上眼,任由一些往事浮起。 江南方言里,用指关节狠敲脑壳叫“毛栗子”。他幼年背不出书,总要吃老爹几个暴栗,疼得泪眼汪汪也不敢叫苦,哽着嗓子继续背诵《礼记》。 五岁去了学堂,同窗颇有巧思,隆冬时节将红薯芋头板栗埋在炭灰里,下了课再挖出来,大伙笑嘻嘻分食,一次也没叫上他。他端坐在桌前,静静翻过一页书,装作专注读书的样子,心头难免怏怏。 再后来长大成人,想买多少栗子都能买,却已没了吃零嘴的兴致。 第一回吃到栗子,是携幼帝与傅守之出逃时。深秋时节的苍山里,傅守之弯腰捡起一只只小刺猬似的果子,很快攒满一兜。 “这是什么?”虞彦问。 “栗子。” 虞彦便有些惊奇,“栗子怎么长这样?” “傻瓜。”傅守之嗤笑一声,“这是栗子的斗。” 待二人回了山洞,傅守之架起火堆,随意煨烤。栗子刚从炭火里蹦出时是guntang的,傅守之两手颠来倒去,轻巧一捏,就顶出完整的栗rou。虞彦接在掌心里,低头细瞧,见栗rou金黄晶莹,甚是可爱。 “趁热吃。”傅守之催。 入口果然又香甜又软糯,虞彦叹息一声,心道:这便是栗子了。 傅守之不停给他剥,他一连吃了好几个,但见傅守之忙前忙后,满手黑灰,而他在一旁干看,坐享其成,怪不好意思的,遂小声道:“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来吧。” 傅守之笑了笑,当真拿给他一个玩,却特意挑了个没裂口的,虞彦捏不开,背过头用牙咬出条缝,再认真抠,可惜总也碎渣渣的,还粘着讨厌的内皮。他将那枚栗子残骸藏进袖中,假装无事发生,过了会又讪讪找补道:“北边的栗子,彷佛更小更结实些。” 傅守之终于大笑,笑够了,继续给他剥栗子,“要不,你做个诗吧。” 他那口气忒不尊重,像呼唤小孩出来表演才艺,虞彦很是羞恼,但被他一激,确实冒出灵感来。他瞥了傅守之一眼,又侧过脸去,赧然地轻声道:“岁晏谁能守,山寒味独长,旧乡虽有栗,未必胜他乡。” 因知傅守之听不出奥妙,他才敢在诗中嵌了二人名字。 “啥意思?” 虞彦心中也似滚着颗毛刺刺的栗子,明明已经藏好了,又忍不住冒头,“今日傅将军烤的栗子,是我平生吃过最好吃的。“ 傅守之忽然哑了,埋头拿树枝反复拨弄残灰,也不知在找什么,过了会才含混地嗯了声。 长夜漫漫,虞彦复又同他讲些典故,晋王尝穷迫汴师,粮运不继,蒸栗以食,军中遂呼栗为河东饭……吃饱喝足,终是泛起困意,各自睡去。夜里迷迷糊糊睁眼,见火堆旁坐着一团黑影,正在弓身添柴。虞彦痴痴想,也不知他一夜起来几回…… 流亡的日子虽然困苦,但傅守之把小皇帝和他照顾得很好。虞彦素来体弱,冒着风雪跋涉数州,竟未生过一次病,连吃坏肚子都无,每日山珍野味地进补,彷佛还胖了些…… 虞彦到家时,雪已停了,太阳一出来,小丫鬟们也跟麻雀似的,一排落在槛上,叽叽喳喳地唠嗑,笑声清亮,老远就能听见。 虞彦温声软语地赶人,“你们先出去。” 小丫头片子还敢顶嘴,“二老爷反正也睡得跟死……睡得香,吵不醒。“ 傅守之搬进家里半年,她们早已不怕了,都知二老爷虽然长得凶神恶煞,人却很好呢,从不与她们为难。 虞彦打开那包沉甸甸的栗子,小姑娘们立即笑逐言开地围过来,总算一人一把打发走了。却有一个名唤彩袖的,走之前还要笑他,“老爷才不怕我们吵到二老爷,是他待会自个儿办起事来地动山摇,怕姐妹们听到动静呢!” 虞彦满脸涨红,“你!女孩子家家,不可胡言乱语……” 他向是清正惯了的,身边连个服侍的大姑娘都没,只留几个黄毛小丫头,原是战乱时没了亲眷的孤女,倒给人误会他只爱幼的,专程送来几个雏妓,可把他气坏了…… 到头来还是收下。 世道如此,能救一个是一个。 彩袖便是当初那几个雏妓之一,早通了风月,也不知看出了什么,竟知虞彦今早必要找傅守之亲热一番了。 虞彦走进里屋,屋里放下帷幄,昏沉沉的,地龙温热,昨夜麝香味还未散去,虞彦闻着又有些意动,柔声道:“虎奴,我买了栗子,你要不要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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