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几何马－－第二回 (第1/1页)

    两人漫步在市集後方的小道上。

    这一区的正中央是放映电影的广场，外圈则是一排由弧形连接的小市集，一个摊位连接着另一个。而最尾端的摊位旁有个小道往後延伸，顺着走几步就可以看到一片湖。或许是因为夜深了，湖旁的林荫间也有些寒冷的气息，所以在这边走动的人，寥若晨星。

    蟋蟀随着频率鸣叫着，黑冠麻鹭也不时发出低鸣。若是从树林的空隙往外望去，可以看见高挂在夜空中的明月，还有被撒了一片的碎星。

    「看不出你这麽害羞，原来对电影这麽有心得。」徐川细数步伐，注意着两人的相对位置，避免走得离灯光处太远。

    「我只是觉得，很难想像有人的生活都充斥这种悲伤的东西。」

    「每部电影都有它要传达的意图，它就是个艺术品，会有人捏造的痕迹。所以你感受到的，就只是导演想要让你感受到的而已。不用太投入，因为里面有导演的主观意识。」

    「你看电影都这麽置身事外吗？」

    「什麽意思？」

    「Detat，电影最後出现的那个英文。」初澄试探般的揣测：「你好像喜欢跟人保持点距离。」

    「这不是很正常吗，我们才刚认识。」徐川轻笑着，发现两人走得已经有些深处，於是放缓速度，逐渐停下。初澄也跟着停下来，与他并肩面向湖。

    「可是我觉得会这麽做的人，就是因为不想面对。」

    「不想面对什麽？」

    「像是男主角，他没办法面对自己的童年。他想要对人好，但常常本末倒置，不就是因为他把自己跟别人之间切了一条线吗？那一条线是为了防止别人进入他的世界。要是别人太靠近了就会推开，因为他害怕别人会触碰到他童年的记忆。可是如果他不面对自己，也就没办法面对其他人了。」

    「原来在你看来，他是这麽封闭的人阿。」

    「你不觉得吗？」

    徐川笑而不答，蹲了下来，拾起脚边的一颗小石头，握在手掌里把玩着。初澄想到自己可能不小心越界了，便不再开口。

    夜幕藏匿两人，各怀心思。

    「把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人带回家，是很有风险的，你觉得他为什麽要这麽做？」

    初澄看到徐川抛掷出去的石头，最後落在湖边近处的地上，并没有滚下去。她刚刚好像从他的手看到一闪而过的光芒，只是没能看清楚是什麽。

    「因为他想要照顾那个nV生，他可能希望自己能够改变她的人生吧。」

    徐川笑了：「你很有奉献的JiNg神，我听得出来。」

    「咦？」

    「在我看来，他不过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徐川扬起头，温和的目光透进初澄的眼睛里。蓦然间，他说了一段英文：

    「英语我们都有问题，都有事情要解决，晚上带着问题回家，早上带着它们去上班。」

    初澄听得懂他说的那段话，是电影里曾经出现过的，但不知道他想表达什麽。

    徐川停了半晌，没等到她的回应，所以又接着说了：「这部电影塞了很多概念在里面，你会用什麽角度思考那些事，很大部分来自你的生活经历。」他叹了一口气：「我看到的就只是大家的影子，没什麽特别的。」

    徐川拍了拍手把尘土拍去，接着双手按着大腿站了起来。他侧头看向nV子，对方显然有很深的疑惑，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放在她头上，拍了拍：「看部电影而已，你不需要进入每个人的世界。」

    说完後，男子就离开了。没有多余的问候，也没有刻意的道别，就连他的身影最後被埋没在黑暗之中，初澄都还没能缓过来。

    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多了解男子一些，不承想，却什麽都没了解，甚至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她有点沮丧，但终究还是抬起自己沉重的脚，往市集走去。

    然而才刚走几步，她的余光就瞥见旁边有个黑影，让她吓得闪远了几步，那黑影才慢慢从暗中走出来。

    「你怎麽还在这里！」初澄诧异。

    「等你来。」徐川说这句时的嗓音压得很低，听起来有些混浊。

    「我以为你走了，怎麽会等我…」

    「这边很暗，nV生一个人待着不太好。」

    语落之後，两人便又继续并肩前行，走往灯光的来源。

    「你刚刚说的是什麽意思，我不太懂，我说错话了吗？」

    闻此，徐川莞尔一笑。

    「你的问题呢，就是太多问题了。试着不要问那麽多问题，会好些。」

    「我以为你过来就是让我问的──」

    「我也没想到你这麽多问题。」

    「可是我真的想知道。」

    「知道对你有好处吗？」

    「换你问问题了！」

    这句反倒让徐川哑然失笑，此时两人走进了人流哩，与人们交错而过。接着，徐川停在一处摊贩前面，转向初澄。

    「这样吧。你回去呢，就把你的电影观後感写下来，整理整理，看看哪些有用的，思考一下。没用的，就丢掉。」

    「然後呢？」

    「嗯？」徐川扬起眉宇。

    「我是说，那个，好像，就是──」

    「你不赶快说，就是名副其实的路霸罗。」徐川指了指那些因为初澄挡住他们的前进路线，所以不得绕开的人们。

    於是初澄急得喊：「你叫什麽名字！」

    徐川一呆，没预料到会是这件事。

    「我们聊了这麽多，知道一下名字应该不过份…」

    「徐川。你呢？」

    「初澄！我叫初澄！初心的初，澄净的澄。」

    「初澄。」徐川在心里秤了秤，若有所思：「嗯，很像你。」

    「那──徐川，我还可以──」

    再见到你吗？但初澄按住这个念头，因为她在低头时，偶然发现徐川的右手小指上有一个钢戒，低调却耀眼。刚刚在湖边发光的就是它了吧，她暗忖。

    就在初澄还在组织言语时，开始有几个经过的人面露不满，他们眼看就要撞上她，徐川只好绕过去，挡在初澄的身侧，顺便催促她。

    「初澄，下次再聊吧，我得去找朋友了。」

    「啊...哦...嗯！抱歉！」初澄握着手提袋的手缩了一下，点头後急着就要离开。

    「等一下。」徐川拉住她的衣袖。初澄停住脚步、抬起头，见到徐川望向远处的侧颜，眼神是如此地坚毅。

    「你还没要走的话，先去刚刚看电影的地方吧，我跟朋友说声後就去找你。」然後在初澄还没回应时，就轻轻地将她推向广场的方向，自己也离开了。

    初澄走离人群，犹豫一会，还是回头往後看。

    但她没能看见徐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