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碎 (第1/3页)

    与习惯相违背是件不太舒服的事。

    盛青杄在决心再不理盛白杄的半个月后，在镜子前洗漱的时间变得更长了。

    他盯着自己的头发，一天天的记录头发又长长了多少。他本身不是那种极短的发型，于是在头发很快长到将及肩时，他再不敢与镜子中的那个人对视。

    住在隔壁的阳阳小朋友在没有补课班的时间里，总来找盛青杄，盛青杄便常常带着两个小姑娘去海边玩。阳阳这个小孩喜欢盛家的大哥和小meimei，却偏偏与中间那位不对付。在串门次数多过五只手指后，阳阳总算忍不住开口：“大哥，你可以不可以把头发剪短。”

    “我不会故意逗你。”盛青杄很温柔的拒绝了她。

    “大哥！那谁才不是逗我！他欺负小孩！”

    于是盛青杄脸黑了。阳阳的“那谁”让他发觉，他心里从来没有远离盛白杄。

    “会剪的。”

    然而在陪她们捡了许多贝壳，满载而归回家后，盛青杄忘掉了剪短头发的约定。

    次次保证自己会剪断，次次遗忘。

    盛青杄陪小妹拾的贝壳在临近假期末时终于装满了小妹的所有玩具小桶，各色的贝壳积攒在角落里，偶尔小妹会拿起一片贝壳让mama串成项链。

    盛青杄从来没有动过那些贝壳，他闲下来的所有时间都在望向窗外。

    他能目不转睛坐在窗边很久，他看窗外的蓝天，蓝天下被吹动的白云，从窗户的左边缘移至右边缘。

    有风。

    盛青杄眼睫微颤，风吹的还是心乱的，他不敢试图去细想。他只能持续不断地望着天空，好像看到了不远处的海。

    时间继续流逝，睫毛颤抖的愈深。当某种情感达到极致时，盛青杄看到风卷起一片浪，而后原野的绿波涌成无尽海。

    盛白杄跟随姥姥姥爷回老家，镇子上有几月一次的集会，似乎读作“逢集”，盛白杄在外地长大，不懂姥姥姥爷说的土话。他也不想懂这里的热闹，盛青杄不在他身边，他烦所有热闹的场景。

    午后姥爷要去叫作“杨鬼坟”的池塘钓鱼，盛白杄想着让心里放松下，也就帮姥爷提着渔具一起去庄稼地里。

    八月末，地里的玉米长了出来，不是很高，但风一吹，激起一阵波浪似的。绿油油的还挺赏心悦目。

    盛白杄拍了张照片，发给盛青杄。

    【哥哥，我到海里给你抓只野兔。】

    映照蓝天的屏幕亮起，盛青杄听到消息提示音，看到了盛白杄发来的话。

    当下不是农忙时，野地里静的能听到农地里小蛤蟆跳动弄出的声音。在别处可能不被注意到的飞机声，此刻清晰异常。

    “飞机……”

    “别讲话。”

    盛白杄只是发出点声音，姥爷就严肃无比的压着声提醒盛白杄别惊着他的鱼。

    盛白杄便不出声，百无聊赖的找飞机的身影。他很快就寻到了从云层后现身的一点飞机的形状，拍下这快看不到的飞机。

    【哥哥，飞机上能看到我，只有你能看到。】

    盛青杄被这话勾起了点好奇心，凑近手机思考这句话。

    而后他的脸隐隐约约出现在手机屏上。

    盛青杄便想通了这句话。

    眼泪也就不受控制的重重落下。

    他怎么会看不到盛白杄？在任何地方，只要有一点点能映照人影的地方，他就能看到他的弟弟。

    盛青杄离不开盛白杄，只要这个世界还存在镜子他们就永远无法分别。他不可能真正躲开盛白杄。

    想明白这些，盛青杄擦掉那丝泪痕。在这假期末的某一天，他发给盛白杄一个请求：

    【一树，能不能忘记】

    他请求他们继续做兄弟。

    聊天框停留在了这一句。盛白杄不再给盛青杄发任何消息。

    这种拿不准事情发展方向的感受困扰着盛青杄，让他在回萌城路上不肯耽误更多时间，显得有些着急。盛白杄那么久不理他，他害怕回家看到的是一张冷脸。毕竟是他先吻上盛白杄，他先弄乱两人关系，又强迫盛白杄忘记这些，就好像他始乱终弃般。

    盛青杄是在下午到达萌城，他从老旧车站走出，四处寻找姥姥姥爷的身影。长时间坐各种交通的后果是他现在身心疲惫，五感都有些迟缓，只有天气燥热的难耐感瞬间笼罩他。

    他很不舒服，想要一丝凉。

    盛白杄从来尽力满足他的要求，熟悉的带着冷意的声音响起：

    “哥哥！”

    拥挤的小道上，哪怕人不多也容易看花眼，盛青杄却一眼望到了盛白杄。

    从声音到笑容都那么开心的人，仿佛他们俩是最正常不过的一对久别重逢的兄弟。

    盛青杄在见到对方的瞬间，脑袋就不清明了，稀里糊涂上了盛白杄的车。这一路盛白杄没闹着和盛青杄说些思念的话，但盛青杄从那些毛手毛脚的动作里还是看出来他的弟弟是真的很想他。

    在自行车再一次从障碍物上颠过、盛青杄不能再靠近盛白杄时，盛青杄开口道：“为什么骑自行车？”

    车站离小区蛮远的，盛青杄已经看到盛白杄的衣服被汗湿透，骑自行车接人太累了。

    回答他的是盛白杄偏离路线，停在了一家理发店前。

    “我要把一个暑假的自行车弥补回来。”盛白杄说的话和谜语差不多。

    盛青杄凭着那点说不来是不是心灵感应的东西，心里明了盛白杄说的是这一个暑假，他们本该在一起骑着自行车在小县城闲逛的日常。

    “哥哥，把头发剪了。”盛白杄习惯了盛青杄不回应他，没有期待盛青杄对他方才的话作出任何反应，直接往下说，“不能违反校规。”

    “你呢？”盛青杄有些羞耻于被盛白杄一眼看到自己过长的头发，急于让对方把视线从自己身上挪走。

    “哥哥不用和我一样，我们家有哥哥一个好孩子就够了。其他的错留给我就行。”这话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