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彼时 (第1/2页)

    接下来的三天里，楚哲几乎没有离开过这间专提供给绳缚爱好者使用的主题屋，虽然说好了早上九点开始，然而天一亮，刘雪就带着早餐，早早来到了绳屋，催他吃早饭，清洗身体，热身……然后刘雪拿着麻绳过来了。

    刘雪很喜欢将人捆得一动也不能动，似乎她手上的麻绳是当作铁铐使用的一样，三天下来，楚哲的手腕、手臂、胸膛、腹部、大腿、脚踝……甚至于脸上，都是深深的绳痕。而刘雪对他的捆绑每次不下于一小时，期间休息不到十分钟，如此高强度的紧缚，即使是楚哲也有些受不了。

    他是被医生曾经折磨得很惨，但已经过去五年了。

    而这种严厉的绑法与医生也有过之而无不及，被吊缚着神智昏沉时，楚哲竟有种他仍被医生囚禁着折磨的错觉，最后硬生生吓醒了。

    三天后的傍晚五点，刘雪一言不发地把楚哲从吊缚中解放出来，将他的衬衣抛给他，冷淡道：“去换上吧。”

    真是变脸迅速的女人，明明三天来一直笑意盈盈，楚哲想着，抱着衣服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他抬头看着镜子里自己身上的十数道紫红的绳痕，痕迹处传来又痒又疼的感觉，楚哲皱了皱眉，穿好衣服，转身离开了卫生间。

    进门，便见刘雪将三天以来拍的照片全部铺在了地上，坐在地上，抱着一本相册翻来覆去地看。

    如他们之间所约定好的，刘雪果真没有拍他的脸，拍照时或用日式暖黄的提灯、或用盛放的樱花、或用米白朴素的隔断，或拍他的背部，总之，所有照片上都没有楚哲的脸。

    楚哲系好衬衫扣子，赤脚踏在有些冰凉的榻榻米上，大步走向了刘雪。

    走近了，那相册上的东西也显露出来，刘雪在看两张照片。

    一张早晨清澈的山涧，一张傍晚昏沉的废墟。

    楚哲瞳孔一缩。

    他眯了眯眼，道：“医生的照片，怎么在你手里？你和医生什么关系？”

    刘雪听罢，愣了一下，颓丧的表情渐渐散去，她轻哼了一声，道：“看来，你真是很熟悉医生呢。”

    楚哲在她旁边坐了下来，看着相册上的最后一张废墟照，沉默了一下，道：“我看了医生十年，当然熟悉，但这不是他二十六岁后的照片。”

    “当然。”刘雪摸了摸相册上医生背后的绳索，垂眸微笑道：“这是他二十二岁的样子，你不认识他，他也还没遇到那件事情的时候。”

    “这是他和哥哥留给我的最后两张照片。”刘雪说罢，眼睛红了。

    楚哲沉默了下，道：“你哥哥……”

    “我哥哥和风哥是大学同学，都挺喜欢玩绳子的。”

    “我撞破他俩的时候，我哥吓得脸都白了，结结巴巴骗我说大学作业……真的太傻了，哪有大学作业做这个的，他不知道我早就了解这方面了，我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吓他说我要告诉mama，让他带我一起玩，他不得已，只能偶尔带我一起……”

    “本来都挺好的，平常没事玩玩，攒钱买绳，看看论坛，互相绑着玩，明明都挺好的……直到我哥大四那年出了车祸，没能救下来。”刘雪看向了医生旁边那卧在山涧之中微微侧过了头去的青年，眼泪哗地流了下来，她喃喃道：“风哥也是，他们大四那年，我哥走了没多久，他也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整天浑浑噩噩，不知道在干什么，陌生得我都不认识了。”

    “我，问了他好久啊……他没有回答过我，只让我好好学习，等我上了大学再找他一起玩绳子……”刘雪说着说着，喃喃道：“我想着，他变化这么大，一定是因为哥哥的死，他甚至有自杀的念头，我慌了，我那时很痛苦，满脑子都是我哥没了，每天都忍不住哭，但我还得去安慰他，因为我怕他哪天想不开，跟我哥哥一样没了……”

    “我真傻。”刘雪摸着医生的相片，道：“这么多年，我才知道他当年为什么那么，那么想死。”

    “所以，我真的很讨厌你，楚哲。”刘雪转过头，红着眼睛，却很平静地看着他，道：“我其实不应该这么讨厌你，你早已经付出了代价，但我没法忽视你父亲对风哥做的一切。”

    楚哲沉默着，无言以对，只能看着刘雪道：“我对不起他。”

    苍白无力。

    刘雪垂下了眼眸，慢慢道：“你来找我，在我和黑的意料之中，你能找到和黑炎搭上边的，除了白狼，只有我一个，可惜白狼行踪不定，你只能来找我，黑让我自己决定，带不带你去找医生。”

    她红着眼睛笑了一下，道：“我本来不想带你去的，我担心有你在，他会一直受到伤害，即使我看出，他也喜欢你了……真讽刺，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啊，他都那样了，生不如死了，还喜欢你。”

    楚哲眼眶一热。

    “所以，我本来想耍你一通，然后让你父亲把你带走，一辈子也别再见他，但我倒是没想到，你会同意我的要求，我以为，风哥已经够让你对绳缚有心理阴影的了。”刘雪哼笑了一声，道：“看来阴影还是不够大。”

    楚哲听罢，心里并不恼怒，他只是想着，怪不得她和医生是如此相似的绑法，怪不得，她下手那么狠辣，用力得几乎要用麻绳在自己身上割下几刀出来，怪不得，她绑缚自己脖子的时候都会先重后轻……

    她不止一次想过要勒死自己吧？

    楚哲摸了摸脖子下面深深的绳痕，沉默了一下，问道：“医生现在怎么样？”

    刘雪把手机从衣兜里拿了出来，扔给他，道：“自己看。”

    楚哲沉着脸，点开了屏幕上的播放按钮。

    视频很长，三十分钟。

    那里面赫然是三个月不见的医生，被拘束衣缚着上身，嘴里塞了一个通气的橡胶口球，面容铁青得像一只孤魂野鬼，但神情却极为阴狠地瞪着屏幕，只是双眼视线根本无法聚焦，让这份阴狠减弱了一丝，他愤怒而暴躁地挣扎着，嘴里发出野兽似的闷吼声中，似乎恨不得想把眼前的人生吞活剥了。拘束衣和绑带将他牢牢禁锢在椅子上，绑带很紧，紧的他连喘息都困难，但仍无法阻止他狂暴的挣扎。

    然后片段便停了，视频里的光线明亮许多，显然是另一个时间段拍摄的。医生像癫痫发作了一样不停地哆嗦，表情痛苦无比，面色灰败惨白，大量汗水从他脸上落了下来，涕泪横流，滴滴答答落在身上的拘束衣上，他仰着头靠在椅子上，不停地扭动着身躯，几乎是疯了一样扭着头颅，后来直接往椅背上使劲撞，被一双手抱住，没法动弹。

    最后一个片段似乎在夜里拍的，医生终于变得安安静静，他靠在椅背上，脸色惨败，嘴唇苍白，起着干皮，神情疲惫不已，空荡荡的双眼似乎在望着某一处，一双手帮他拿下了口球，赫然只见那黑色的橡胶球上一排深深的牙印，而后又有人拿着水瓶放在他嘴边，给他喂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