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肆?选君(4) (第1/1页)

    贝明钰目光一凝，很快告诉自己不可能，要冷静，他会术法，没事的。

    她定了定神，释出灵力搜寻他的气息，发现他果真人在崖下──就在他们儿时坠落的突出平台。当年接得住两个孩子的小平台，如今他一人待着，空间便所剩无几了。

    她下去时，贝锡今正坐在小崖边，仰首望她。

    他朝她露出一个悲伤的笑容，轻轻唤道：「明明。」他虽说是笑，却更像在哭。那表情像是道别，在说：他要走了。

    她心一慌，陡然抱住他，语带颤抖道：「小今，别走，不要走！」

    他略略惊讶，又没太过意外，神情好像有点高兴，又有点遗憾。

    「我本来想等选君会後再告诉你的。」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留下来，好难……明明，我累了。当年我没有投，这次也不会参加。」是的，当年他夺了印，也用了印，但投入的其实是别人的名字。

    本来，若有他在意的人支持他，即便只剩最後一刻，他也会考虑及时参选。可……情况变了，如今他就算坐了王位也没意思。他当年谋位，为的是对那些人的承诺、为的是能和他们并肩同行──可有人不在了，他不想，也不需要了。

    贝明钰说不出话。不知为何，他分明很悲伤，却很冷静，b她还冷静。他说的每一句话，听来都是深思熟虑後的笃定结果，没有让人左右的空间。

    「明明，对不起。我……其实只想做我想做的事。神谕什麽的之於我根本不重要。王君这个位子，若不是能让我向他们讨到功劳，我才不想整天待在族里看人脸sE。你知道吗？木蔚苒见谁都说好话，虎硕垒也是。得到他们的夸赞太无趣。可龙御沧不同，他不随意夸人的……」

    他说到一半忽然打住，没头没尾的，可她却都听懂了。

    她本以为，他能好好处理漓州的事，回来後作息正常，表示他没事了，原来他只是忍着而已。她早该明白，对他而言，那些知交挚友，才是支撑他做这一切的源头……

    「明明，对不起。」他又说了一次。心道：对不起，尽管是她，他都没办法因此留下。

    「王君我做不来，神州的事我也不想管了。你就让我走吧……我会常回来看你的……」

    贝明钰面sE苍白地紧绷着，内心却已然崩溃。

    她捉着他的衣袖，又急又怒道：「说什麽做不来？你这些年就做得很好！你、你就是你……为什麽要让别人来决定你的价值？」

    他顿了顿，握住她抓着自己的手，苦笑道：「谢谢你，明明。谁教我就不是真的那麽看得开呢。」

    说到底，他终究还是在意她儿时无心说出的那句话。他出身卑贱，不像她有家族坚实的後盾，所以他才想为自己而活。他想被他认同的人肯定、想讨好能悦己的对象──而她……不能。

    他对她笑得很温柔，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反而是有很多很多的抱歉。

    她看着他的笑，觉得x腔的窒塞感极为难受。他说要走，可神情却茫然得像是不知该上哪去。可尽管如此，他仍是要抛下她──

    不！她不要！

    贝明钰猛然用力摇头，SiSi抓着他的手，下定决心道：「小今，你留下来，你参选吧！没有人b你更适合做族王了，还有时间……我去求父王，向他借印，求他同意让你参选……」

    他愣住了，她却更急，忙想方设法说服道：「神谕於你是不重要，可大神不是说，诸仙身殒後也要投入凡胎吗？他们那麽遵奉神谕，定也会再投胎转世，你、你就是不因我……为了他们，你也得争取王位，才能为凡人、为他们做些什麽，不是吗？」

    「明明！」他抱住她，因她的迟疑而心头一cH0U。

    她说的那些事没人能肯定，可有她这番心意，一切就够了。然而，他怎麽样也不会要她背叛家族的，「你别……」

    他话尚未说完，她以为仍无法打动他，急得掉下泪来：「我……我不许你走，你要走，就带着我──你在外面过什麽日子，我就过什麽日子。」

    贝锡今哑然。她是自小生长在金城的贵族千金，真过得了外头不如族里富庶舒适，还常得事必躬亲的生活吗？

    见他流露疑虑的神情，她埋首在他x口，梨花带雨道：「小今……是我错了，我为何不能与你共荣辱呢？」

    贝锡今捧住她的脸颊，吻去她的泪水，两人站在狭小的平台上，崖边猎猎强风刮得她几度站不稳，差点踩空，都被他眼明手快地拦腰捞回来。

    「好了，好了……别哭，上去再说。」

    他哄着她，拿出帕子帮她擦脸，足尖一点便轻松搂着她回到崖上。

    岂知，好巧不巧，两人一上来便撞见贝成钧。从他脸sE看来，状似已在那里站了许久。恐怕该听的、不该听的，全听见了。

    贝成钧脸sE抑郁，朝她低唤：「……姐。」

    这几日有人通报他贝锡今形迹可疑，他本想有人暗中盯着就好，今天却听说jiejie也跟上了，便想跟来一瞧究竟──当年，他不小心将他推下崖那次，其实也是偷跟着她来的。

    谁知，今天却是他首次发现jiejie有这麽大情绪。

    贝明钰没让人见过她哭的模样，反S地就缩到贝锡今身後，贝锡今亦自觉地用身形优势将她挡住。

    贝成钧被她的泪容一惊，更被她躲起来的举动一吓，震愕之余，改将苗头指向贝锡今，语气凶恶道：「喂，你！你到底参不参选？」

    「……」贝锡今觉得头疼。心道：能不能别那麽急，他都还没和他娘子商量好啊！

    贝明钰整理好仪容，正要站出来说话，却被他按回去。

    贝锡今道：「我参不参选，与你何g？你这麽急，该不是怕我了？」

    贝成钧从鼻子「哼」了一声，挑衅道：「本太子有何好惧？本太子早你二十年向大神表明心迹、亲身实践，是你怕都做了十年大王耀武扬威，参选不上反要丢脸面，才缩头缩脑不敢参选吧！」

    贝成钧边说，其实心头怒火正旺。一想到他当年真没私用印信，还一副对王位不屑一顾、把自己看低的模样，而且jiejie居然还倒戈向他，便觉得满腔恶气无处发泄。

    贝锡今觉得跟他有理讲不清，略感不耐，随口刁难道：「你去跟你父亲要印信，要到了本王就参选，如何？」他恶意一笑，就是要他知难而退。

    谁知，贝成钧竟说：「去就去，你少得意。」说完甩头就走。

    「成钧！」贝明钰忙叫住他，见他止住步伐，便道：「父王那边，我去。」

    「不必了。」他神sE复杂地看着贝明钰，咬着牙道：「你……你别跟他走。」

    「成钧……」

    贝锡今见他们拉拉扯扯，挠了挠头发，耸肩道：「好了好了都别争，本王要参选，本王自己去，行了吧。」

    说完，姐弟俩同时冲他投以「你找Si，闭嘴！」的杀人目光，简直是同个模子刻出来的。

    贝成钧道：「你少逞英雄，罗哩罗嗦，说了我去就是我去。你休想把我jiejie骗离金城。」他哼了哼，甩甩袖子，终於真走了。

    「……」贝锡今表情怪异地看向贝明钰，而她，却笑了。

    她目光融融地望着他，笑意逐渐由唇角扩散开来，明亮了整张清丽的脸蛋。她知道──

    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