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巷与猫（上） (第1/1页)

    “接……稿？接什么稿……”

    隋川愣了两秒，然后才迟钝地从记忆里翻出一些相关的东西。

    人的壳子就像一本书，灵魂就像是这本书的主人，曾经这本书属于‘隋川’，现在属于他，但毕竟是刚接手的，书页翻起来的动作还略显生涩，有些记忆也记不清究竟是在哪一页，便只能从大概的地方翻起，再细细的找一遍。

    所以就显得他现在做什么事都有些慢一拍。当然一般这种情况只要把书多翻几遍就好了，多看几遍，就熟悉了，速度自然也就快了，这本书也就真正属于他了。

    但他有点懒，这世界也不像那些起点的世界要求那么严，不到用的时候，他也就懒得去翻了。

    现在想起，便开始从记忆里找，找到以后又愣了半晌，才自我安慰道：

    是个没体验过的职业，但也不算什么，难不倒他，毕竟他早就是经验丰富的老鸟了，什么情况没见过，不就是写小黄文吗，小问题。

    都是赚钱的行当，不寒碜，不寒碜。

    或许原主其实并不想干这个，但是现在找工作很难，他的情况又……

    隋川拿着手机犹豫了片刻，没有直接回复，而是打算回去以后看看原主之前写的东西再作打算。

    其实原主写的确实一般，不能说很差，但并不出彩，所以生活过的也略显拮据，只凭着日更的努力得到的收入也并不可观。

    所以留给他的只有那点可怜的余额。

    把手机揣回兜里，隋川站在街口四处打量了一下，雨慢慢地小了，逐渐的像是停了，他便收回了伞，向着旁边一条狭窄的胡同迈开步子。

    原主记忆里，这条巷子的尽头便是一个大院，里面是各种小炒的馆子或地摊，或许不能算很干净，但价格相应的在这个发达的一线城市中要感人许多。

    巷子很深，靠墙还被人丢了很多杂物，宽度也容不得两个人并肩行走，甚至较大的伞估计也很难撑开。

    他穿梭在这狭窄幽深的小巷，天空是蒙了层罩子般阴沉的，与墙壁上灰扑扑的砖石是同一种色系，檐角滴下的雨滴落在被丢弃的塑料、玻璃瓶上，声音并不清脆，是有些聒噪的滴答声。

    这巷子几乎与世间隔绝了，除去他自己的脚步声再不见其他人声，只闻雨天还未归巢的鸟雀扑扇着翅膀从头顶飞过，羽毛漆黑叫声喑哑似乌鸦。

    静静地走了几分钟，忽有隐隐约约的叫嚷声从前方传来，再近些，那些噪杂的声音就更清晰了。

    灯光开始亮起，迈过巷口，一切豁然开朗，花花绿绿的吊灯映着叫卖的吆喝和点菜的催促，集满了的矮脚木桌和马扎，黄皮肤的赤膊汉子端着绿瓶的啤酒，桌上的烤串和炒菜冒着孜然和辣椒的香味，炉子油锅升起的白烟模糊了人们的表情，大笑声混着争吵声……隋川又按了按帽子，被盖在碎发下的眼睛四下一扫，选了家看起来人不算多的炒面店走了进去。

    户外的桌子鲜有人坐，室内意外的人还不少，隋川拨开帘子，迟疑了下，还是没有再换地方，选了张墙角没人的桌子便从门口提了张凳子挪了过去。

    “小伙子扫码点菜哈！”

    脖子上披着毛巾的老板娘随意招呼了声，浓重的口音险些让他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呃……一份鸡蛋火腿炒面。’

    再次瞅了眼贫瘠的余额，知晓了自己没有再加一个蛋的权利，隋川默默地付了款就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下意识地审视着身边的人和环境。

    或许是他捂的那么严实的打扮有点显眼，邻桌的吃饭的人不住地回头看，大概是觉得夏天出来吃饭还穿长袖长裤戴帽子戴口罩属实有点离谱了。

    没办法，原主的习惯，社恐人，体谅一下。

    装着药的袋子放在桌上，等待的时间有些无聊，但他没有刷手机，摸了下干瘪的口袋，才忽然想起原主并没有抽烟的习惯。

    小店里天花板吊的白炽灯大概是历史相当悠久了，光已经变成了昏黄色，洒在人的头顶映出一圈温暖的光晕，各种手机屏幕的光将人们的脸调成了不同颜色，各样的色块碰撞融成一副颜料浓烈的油画。

    隋川摸了摸耳朵，把口罩摘了下来放在袋子上，雨伞收起斜靠在桌角，凳子高度比较低，他又比较高，所以不得不蜷起双腿，胳膊肘搁在膝盖上，双手十指交叉抵在唇下面。

    昏黄的灯光，给苍白的肌肤笼罩了一层暖意，那是双明显习惯了摸笔和键盘的手，骨节分明，指节修长线条柔和，指甲修剪得体甲尖圆润，垂下的深黑发丝搭在手背上，被半掩住的唇色浅淡，那黑与白的色彩冲突更加明显。

    但更突出的并不是那双漂亮的手或他的样貌，因为他过长的杂乱黑发遮住了上半张脸完全看不清眼睛，却更凸现出了他身上颓废寂寥的气质，与这世间格格不入、仿佛只是个过路人般冰冷的抽离感。

    他本人是毫无所知，也误会了邻桌早从他进门就开始低声议论的女孩子们。

    有些人，是只露出半张脸，你就能肯定他绝对是个不世出的帅哥。

    不过，所谓颓废忧郁倒也不是假的，因为此人的确正在忧郁，忧郁的是刚刚又新支出的13块钱。

    隔壁女生已经开始讨论要不要上去要个联系方式了，却总是被其身上的疏离感劝退。

    但有人没有。

    “嗨，先生，”一个被压的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介意拼个桌吗？”

    隋川迟钝地抬头，正看见一个青年正弯腰立在他旁边，黑色短发，穿着灰白色印花的短袖衬衫，牛仔短裤，裤子上还垂了条黄铜色形容不出样式的挂坠，因逆着光看不清样貌，不知为何却能感觉出他有点焦急：

    “都坐满了，我看这桌就您一个人，拜托了。”

    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隋川把雨伞向自己脚边移了移，点点头。

    “谢谢！”

    青年坐下，似乎对他笑了笑，随即又皱起眉，拿着手机对着桌上的二维码晃了晃，然后左右环顾着，耳朵上挂着的系了玉的黑色流穗随着他的动作摆动，带着复古银制戒指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打，另一只手摸着衬衫的领子，立起又折叠，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平静。

    他似乎一直在看向门口的地方。

    隋川不自觉顺着那方向看去，正巧有个戴口罩的人正拨开帘子，手上还端着什么东西。

    唔，那似乎是……

    “咳，先生，可以把帽子卖我吗？”几乎同时注意到了那个人，青年瞬间把头扭了回来，半捂着嘴低声问他。

    “？”

    莫名其妙。

    青年看他没有反应，眼神更加着急了，想了想，不知从哪摸出几张红票子拍在桌子上：“我给你三百。”

    隋川自然地把帽子摘下递给对方：说真的，不是图钱，只是看这位先生好像遇到了什么麻烦，便顺手相助一下罢了。

    那青年接过帽子便扣在了头上，佯装跟邻座一样在刷手机，脸几乎都埋进了手机里。

    感觉头上有点空落落的，隋川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那站在门口戴着墨镜拿着摄影机的人仔细环顾了一圈，似乎没有找到自己的目标，便又放下帘子退出去了。

    ‘奇怪。’

    脑中闪过些什么，没有及时捕捉到，隋川便不再关注，低头从袋子里取出盒创可贴，正卷起袖子准备处理下伤口，旁的走过一个人，之前那阿姨把炒面端了过来：

    “小伙子你的面炒好了奥，趁热！”